痛苦与欢喜两种截然对立的神『色』出现在了同一张脸上,便愈发的扭曲狰狞了起来,显得十分恐怖。
王姨娘的屋子里没有任何人,因为老祖宗的打击,她此时身边的心腹全然被她抛弃了。不是猝死便是打发出府,而被打发出府的那些人,也都一个个的死在了路上。所以此时此刻,王姨娘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因为小产的缘故,所有人都知道王姨娘心情不好,常常阴晴不定的。上一刻兴许还同你笑,下一刻兴许就把你『乱』棍打出去了。所以王姨娘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这段日子以来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太过于靠近她。
王姨娘压着声音,无声的笑了起来。
越笑便越发的猖狂,笑的眼泪滚落到了身上,笑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笑过之后,她看到被鲜血染红的手帕,皱起眉头『揉』成一团,丢到了一边。轻移莲步坐到了铜镜跟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妖娆风流,笑意盈盈。
她轻轻的哼起了一曲小调,乃是江南软语,柔媚婉转。
“一尺深红蒙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笑起,眼梢眉角已经有了浅浅的细纹,“蚀骨之毒,如何可解?如何能解呢?”
却不知,她这话中的蚀骨,指的是自己,还是他人。
莫青君突如其来的倒下让老祖宗和李姨娘都倒抽了一口气,看着老祖宗呆滞的神『色』,李姨娘不自觉的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声音有些紧绷,“舒临钧想来还没有走远,我再去请他过来。”
听到她的声音,老祖宗才迟疑的点了点头,看似镇定的走近莫青君。
若是有人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出来老祖宗的双手有些颤抖。她抱起莫青君,将她同莫明修放到了一块儿。看着两个双目紧闭的孙儿,一日之间就几乎失去了两个嫡孙,老祖宗只觉心力交瘁。
她靠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一对孙儿孙女,都是那般安静。她闭了闭眼,将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给挤了回去。过了许久,她提高声音喊了一句,“许家婆子,你去把老爷和夫人请过来。”
许家婆子一直侯在门外,听到老祖宗这么喊了,赶紧应了一声,小跑着亲自去请人了。
等莫老爷和大夫人提心吊胆的过来之后,只觉屋子里阴暗异常。如今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只是如今没有人有心吃饭罢了,而老祖宗一直坐在屋子里头,没有点灯,只有几许余晖照进屋子。这屋子里的气氛也颇为沉重凝滞,加上这昏暗的光线,让二人不由得心惊了起来。
尤其是老祖宗,坐在床沿边上,大半个身子都沉浸在黑暗之中,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可是那眼神却灼灼发亮,在这昏暗的屋子里显得尤为凸显。
许家婆子虽然去请了二人过来,可是就连她也不知道老祖宗要请他们做什么,所以不论是谁问,她也是双手一摊全然不知。
直到二人踏进了屋子,几个丫鬟把油灯点亮了之后,他们才看到明哥儿床上躺着的似乎还有一个人。
再定睛一看,那躺着的人竟然是莫青君。
大夫人心头跳了又跳,如今愈发承受不住了。幸而身边有婆子和丫鬟扶住,才不至于瘫倒在地上,可是身子依然软成了一片。她扑到了床边上哀嚎了起来,“我可怜的儿子我可怜的容儿你们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不过是两个稚儿,谁竟然下了如此狠心毒手要害你们啊”
她颤抖的手抚『摸』着莫青君的脸,眼泪滴落在莫明修的身上,却偏偏无人应她。
这般的情景叫她愈发的难以承受起来,两个先前还乖巧靠着她的儿女,就这么忽然倒下了她呜呜咽咽,“我的儿啊,你们如何这般狠心,难不成要叫为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
大夫人扯着他们的手臂,捏的死死地,都快要掐出紫黑的印子来。幸而此时他们二人都是昏『迷』着的,否则难保不被掐的痛苦。
她边哭边抽搭,听的莫老爷一阵心烦。
“哭什么哭你只会哭儿子女儿都这样了,你除了哭还会些什么?”
被莫老爷吼了一句,大夫人便不敢再吭声了,只是不断的抹着眼泪,泪珠子无声的往下掉。
大夫人哭着哭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扒着莫老爷的衣服快速的说了起来。大抵是心情的缘故,说起来有些颠三倒四,但是莫老爷此时竟然也忍下烦躁听了下去。
“我记得我以前带容儿去族里的庵堂的时候,那庵堂里的师太对我说,容儿命中有一劫。当时我只当她是江湖骗子惯用的招数,虽然留了个信物,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可是心底里是不信的。如今……如今容儿这般了,那师太说的岂不都是真的?”
听到大夫人这么说,老祖宗眉头一皱,与莫老爷对视了一眼。
老祖宗压下心中的不安和焦躁,耐心的安抚起了大夫人,“大媳『妇』,我知你心急,你且稳住自己的心绪,莫要焦躁了。明哥儿和容姐儿吉人天相,是不会有事的。”
“不是的,不是的,都是我的错……”大夫人摇着头,一直自责,“若是当初我信她,把她请到府里来,他们今日便不会出事了。都是我……都是我错……”
她揪着胸口的衣服,把那件名贵的衣裳揪的不成形状,“那师太说了,那可是血光之灾啊若不是我不信她,我这一双儿女又怎会在今日受这般的苦楚?都怪我,都是我对佛门不敬”
老祖宗皱着眉,大夫人这般,让她心头愈来愈焦躁,就连她都快压抑不住胸口的烦闷想要呵斥大夫人了。想了想,她还是压下了那股子烦闷,好声好气的同大夫人说话,“那师太是哪一位?族中庵堂我已经许久没去了,莫非是新来的师太?”
“不,是原来的,就是那一位惠静师太,老祖宗您先前也是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