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儿肩膀卡住了！是肩难产！”

“准备产钳！立刻进行会阴侧切！快！”

冰冷的器械触碰的感觉，尖锐的刺痛……这些感官上的刺激已经无法唤醒苏瑶麻木的神经。她感觉自己正在一片黑暗的海洋里不断下沉，冰冷的海水淹没她的口鼻……

“产妇，醒醒！不能睡！为了孩子！再试一次！最后一次！”医生用力拍打着她的脸颊，声音穿透了那层厚重的黑暗。

孩子……她的儿子……陆景琛说过，只要生下儿子，就会娶她，让她成为风光的陆太太……

这个虚幻而诱人的承诺，像最后一根稻草，让苏瑶涣散的瞳孔微微聚焦。她用尽残存的所有意识，调动了身体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力气，配合着医生使用产钳的牵引，发出了一声如同叹息般微弱、却凝聚了她全部不甘和执念的用力——

“呃啊……”

一股巨大的、撕裂般的滑脱感之后，紧接着是身体陡然一空。

孩子，终于生出来了。

但是，产房里并没有响起预料中那宣告新生命降临的、洪亮有力的啼哭声。

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苏瑶瘫在产床上，如同一条搁浅濒死的鱼，连转动眼珠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艰难地喘息着。她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几个医护人员围在那个刚刚离开她身体的小小生命旁，动作迅速却透着一种异样的沉重。没有人说话，只有器械碰撞的细微声响，衬得这寂静愈发诡异和压抑。

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苏瑶的心脏，甚至暂时压过了那席卷全身的虚脱和剧痛。

“孩子……我的……儿子……”她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断断续续地祈求，“给……给我看看……”

抱着孩子的护士动作顿了一下，目光带着不忍，看向主治医生。

医生沉默地做完最后的检查，然后缓缓走到产床边，她看着苏瑶那双充满了渴望和最后希冀的眼睛，心中叹了口气，语气尽可能地保持平稳，却掩不住那份沉重：

“产妇，请你……坚强一点。”

“孩子……在产道里卡得太久了，严重缺氧……脸色青紫，我们……我们已经尽力抢救了……”

“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没有呼吸了？

这五个字像五把冰锥，瞬间刺穿了苏瑶的耳膜，狠狠扎进她的大脑！她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收缩。

“不……不可能！”她用一种近乎癫狂的气音嘶吼着，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你骗我！我的儿子……他很坚强的！他不会有事的！你把他给我！给我看看！！”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护士轻轻按住。

医生看着她那执迷不悟、濒临崩溃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怜悯，也是可悲。她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个对苏瑶而言，或许比孩子夭折本身更残酷的真相：

“苏小姐，请你冷静。”

“是个女孩。”

女孩……

这两个字，如同最终判决，带着万钧之力，轰然砸下！

苏瑶所有的挣扎、嘶吼、不甘和那最后一丝凭借“儿子”翻盘的幻想，在这一刻，被彻底、无情地击得粉碎！

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眼睛瞪得极大，里面所有的光彩瞬间熄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空洞和绝望。身体不再颤抖，也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仿佛连灵魂都在这一刻随着那个未曾啼哭一声的女婴，一同逝去了。

医生不忍再看，对护士交代了几句，转身，步履沉重地走出了产房，去通知外面那个，一心只期盼着“儿子”的男人。

第三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