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光晕如同金色的纱幔，轻柔地笼罩着律所内这对刚刚经历了一场情绪风暴的男女。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泪水的咸涩和剖白后的悸动，一种微妙而粘稠的氛围在悄然蔓延。

沈澜晞看着近在咫尺的陆景珩。他脸上病弱的苍白尚未完全褪去，眼底带着疲惫的青黑，唇色也有些浅淡，但那双注视着她的桃花眼里，却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坦诚和一种小心翼翼的期盼。他刚才那番关于“起点”和“走向”的话语，像是一阵暖风，将她心中最后那点冰封的迟疑也悄然融化了。

理智告诉她，应该再等等，应该更谨慎。原生家庭的阴影，身份的差距，未来的不确定性……这些现实的问题依然像一道道鸿沟横亘在面前。

可是，心却跳得飞快，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如同破土而出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的理智。

她看着他，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滚动的喉结，看着他即便虚弱也依旧挺直的脊梁，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只为她一人绽放的柔软光芒。

鬼使神差地，沈澜晞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响起，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颤抖：

“陆景珩……你以前说的那些话……现在，还作数吗？”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她问得没头没尾，甚至没有指明是哪一句“话”。是那句“我喜欢你”？还是那句“我想追求你”？或者是那句“我能等”？

陆景珩显然也怔住了片刻，那双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短暂的茫然。但仅仅是一瞬，那茫然便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所取代！如同夜空中骤然炸开的绚烂烟花，瞬间点亮了他略显憔悴的容颜。

他明白了！他完全明白她在问什么！

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的心脏，让他甚至有些头晕目眩，本就虚弱的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而微微晃了一下。但他立刻稳住了，双手下意识地撑住了沙发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却如同最璀璨的星辰，牢牢地锁住沈澜晞，不肯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极其认真、极其郑重地，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一字一句，清晰地、缓慢地，将他那颗早已捧出的真心，再次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面前：

“作数。”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带着明显的沙哑，却异常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印在了空气里，“每一句，都作数。”

“沈澜晞，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不是玩玩而已，是认真的，想和你共度余生的那种喜欢。”

“我想正式地、认真地追求你，以结婚为前提的那种追求。”

“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没关系，我可以等。一天，一个月，一年，多久都可以。”

“只要你……不要厌恶我……”

他说完了，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他紧紧地盯着沈澜晞，试图从她那双依旧有些红肿、却格外清亮的眼睛里，读出他期盼已久的答案。

然而，沈澜晞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既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再次拒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陆景珩的心尖上凌迟。那股狂喜的浪潮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冰冷的失落感缓缓蔓延开来。果然……还是不行吗？即使他再次剖白，即使她刚刚哭得那样伤心……她还是无法立刻接受他吗？

明知道可能是这样的结局，可当现实摆在面前时，那股尖锐的疼痛还是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眼底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浓密的长睫毛无力地垂下，遮掩住那几乎要失控的情绪。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和难过。

为了掩饰这汹涌而来的失落，他有些仓促地、几乎是机械地伸出手，拿起旁边茶几上那杯沈澜晞之前给他倒的、已经半凉的水，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无法浇灭心头的苦涩。他握着水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就在他刚把水杯放回茶几，发出轻微“咔哒”一声的同时，他听到了沈澜晞的声音再次响起，很轻，带着一丝……奇怪的意味？

“我渴了。”

陆景珩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她。只见沈澜晞依旧坐在他面前的地毯上，仰头看着他，眼神清澈，表情……似乎很平静？

几乎是本能反应，陆景珩立刻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就要站起来：“我去给你倒……”

他的“水”字还没说出口，接下来的所有动作和话语，都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温软的触感彻底封缄！

沈澜晞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接他意图起身的动作，而是直接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重新按回了沙发靠背上！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迅速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捧住了他的脸颊，微微用力，掰过了他的头！

然后，在陆景珩完全来不及反应的、震惊而茫然的目光中，她闭上眼睛，仰起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近乎“报复性”的决绝，将自己的唇，精准地、用力地印上了他那因为惊愕而微张的、还带着一丝水光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