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池月按部就班地上课,排练,补习,三点一线,重复还有点枯燥,幸亏有谢恒。
唯独有些异常的就是偶尔夜里突然冒出的奇怪的梦,宿池月有尝试过将它们记下来,但很遗憾,每次梦醒无论如何努力回忆也只有个模糊的大概。
生活中的总是出现些若有似无的目光,宿池月找不到那视线的主人究竟是谁。
真的很冒犯,对方似乎觉得自己的视线隐藏得很好,但说实话,藏匿技巧拙劣透了,总是不加掩饰地张望,然后宿池月清晰地感受到,如被毒蛇盯住一般,神经警告似的跳动,告诉他,有人看着他,最讨厌的是宿池月找不到。
目光带着黏性,像是特殊品种的糯米藕,轻轻一掰从断裂处千丝万缕牵出透明发白的丝,勾在发梢,衣领,领带,袖口,再到手腕。落下不动,被发现了,会瞬间闪开,但又像苍蝇一样在周围不停徘徊,宿池月觉得烦,却又无可奈何。
很快就来到文化节,谢恒除了合奏表演以外,还需要负责主持工作,节目表演在晚上,当天下午都在反复地彩排,学校对此很是重视,这次汇演还邀请了不少领导和榕城的企业家观看。
“我们在此欢迎各位来宾…”舞台中央站着一男一女,两人都着礼服,盘起头发,正式而又专业。
台下学生,老师,志愿者来来往往,踩得搭建的木制舞台“噔噔噔”声,“喂喂喂”,有人调试着话筒,“咔哒咔哒“有人扭动灯光控制台上的按钮,调试灯光。
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已经排演过的学生站在礼堂二楼叽叽喳喳聊天。
“不愧是谢恒,真的好帅啊,听说他家里还很有钱,学习成绩也好,还会好多乐器…简直就是王子啊。”
“玉翎也不错啊,你看,这两个人好有cp感啊,公主和王子天生一对啊。”同样穿着纯白芭蕾蓬蓬裙的女生双手捧着脸激动道:“感觉他们俩就是在谈了…”
“哎呀,我的妈,你可别瞎说,不是说谢恒有对象了吗?”
“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女生不可置信向好友问询道。
“就是高三的那个广播站的站长啊。”
“啊?你说杨妍啊,不会吧,他们不是没什么交集,而且我听说她休学了。”
“休学?你这个意思是她这回没去高考吗?“
“是啊,听说是出什么事情了,前几个月的事吧。”
“啊,好甜,你快看。”女生拍了一下朋友的肩膀,指着楼下舞台,“你看谢恒还帮玉翎提裙摆,好绅士啊,哦,你快看玉翎耳朵,都红了。”
她们讨论的声音不小,周围的人也都听到了,几个好事八卦的还加入进去。
“听说他们俩还是初中同学,在一个班呢,那个时候就有好多人磕他们的cp。”
“他们好像还坐过前后桌,你说他们俩会不会那个时候就在一起了!”
“哎,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们两个人的名字也很般配…”
人对美丽事物总是有极大的好奇,更何况两人看起来像是极其完美般配、天造地设的登对碧人,人总是喜欢哄抬八卦,一时一团的哄笑,随着大众一起,分不清是恶意还是善意了。
宿池月没有从谢恒口中听说过玉翎这个人物。
又听到杨妍的名字,宿池月有些恍惚,自从上次跳楼意外之后,他便没有听到过杨妍这两个字,原来她是广播站的,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如果是休学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杨妍成功从死神的手里逃脱,活了下来。
“接下来有请学生代表上台领奖。”
现在排练到学生代表上场,各个年级的学生上台,还没有安排好站位,三三两两堆在场子各处,场面有些混乱。
宿池月把手揣进口袋里,他在楼上望着下面的舞台,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对于谢恒感觉到陌生,背影的陌生,笔挺的背撑起黑色燕尾服,黑乎乎一团团之中最显眼的那个。
宿池月确定那就是谢恒,背影认不出来,但是动作身形姿态,他足够熟悉。
谢恒转过身,一脸严肃,应该是出了些什么问题,宿池月想。
舞台的灯光照射在谢恒身上,垂着眼,绷着嘴角,脸像是被上了一层锐利的釉,有瓷器的温和又带着些冷意。黑色西服的胸口上别着几枚珍珠宝石拼接成的胸针,艺术家的作品,精致又让人看不懂。
宿池月一怔,他更多的时候是在看着谢恒的正脸,总是面带微笑,温暖明亮,这样的形象表情,让宿管有些认不出来他这个人,脑子一下子就宕机了。
谢恒四周环顾,随后往楼上看,宿池月下意识想往后躲躲,不想让谢恒看见,但脚被铁铸过了,退不了一步。
谢恒遮了遮自己的脸,像是知道有人看他的故意捣怪,又伸手往楼上一指,挑衅一般挑了挑下巴,盯着上方,眼神的方向直直对着宿池月。
谢恒的动作很明显楼上的人都看见了。
“谢恒刚刚是不是在看楼上啊?他在看什么?哎呀,他怎么这么帅,平时穿校服帅就算了,穿礼服简直了。”女生嘴角翘起,兴奋道。
“不知道耶,不是在指那边的大灯吗?现在好像在调整灯光颜色…“女生的朋友摇头,指着挑高穹顶天花板上安装上一排排有些突兀的黑色大灯。
宿池月觉得自己被谢恒戏弄了,假作无意的四下环顾假装找人,二楼栏杆处站着不少看排练的人,宿池月觉得眼生,一概不认识,心里不免有些尴尬。
谢恒的指尖似是有火,明明在室内,他的后脑勺却像被烈日灼烧,心脏扑通扑通地快速跳动,快要从胸膛里钻出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
“灯光室麻烦把左大灯关一下。”谢恒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
还真是调灯光。
宿池月觉得心口有些堵,那种感觉就像是不戴口罩走在学校门口那条街上,梧桐树的毛絮往心口钻,哽着难受。
明明这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为什么他会想些其他有的没的。
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变得奇怪了,甚至自己好像犯错了,过错深重,误会了谢恒,自作多情地想了这么多,而谢恒什么都没有做错,而自己却不自觉地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