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悄然降临这座城市。清晨，沈清璃推开窗，看到外面一片洁白，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大萧皇宫的那个清晨。但这里没有冰冷的宫墙，没有压抑的规矩，只有清新的空气和楼下孩子们玩雪的欢笑声。

“下雪了，”顾景深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暖意，“记得多穿点，你刚来这边，可能还不适应这里的冬天。需要我去接你上班吗？”

“不用了，景深，我自己可以。”清璃微笑着拒绝，心里却因这份牵挂而感到温暖。她早已学会乘坐公共交通，甚至能熟练地使用打车软件。

诊所的工作日渐繁忙，清璃凭借其独特的诊疗思路和温和耐心的态度，赢得了越来越多病人的信任。她尤其擅长调理那些西医检查不出明显器质性病变，却又被各种不适困扰的“情志病”。她将中医理论与现代心理学知识相结合，效果显著。

王阿姨是她的老病人，这次复诊时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很多：“沈大夫，真是多亏了你！上次听了你的劝，跟我家那口子好好谈了谈，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放下了。比光吃那些抗抑郁药管用多了！”

清璃一边为她诊脉，一边温和地说：“心结还需心药医，药物只是辅助。您能自己想开，是最好的良药。”

送走王阿姨，助理小陈凑过来，好奇地问：“清姐，你好像特别能理解这些病人的心思。有什么秘诀吗？”

清璃笔下顿了顿，眼前闪过深宫之中无数个孤寂漫长的日夜，那些无法言说的委屈和压抑...她淡淡一笑：“或许是因为，我也曾被困住过吧。”

下班时，雪已经停了。顾景深还是等在了诊所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纸袋。

“猜你忙得又没时间吃晚饭，”他递过纸袋，里面是热腾腾的栗子和一杯奶茶，“先垫垫，餐厅我已经订好了位置。”

这种被默默记挂的感觉，让清璃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她接过温暖的纸袋，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两人都微微一顿。

“谢谢你，景深。”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总是这么细心。”

顾景深望进她清澈的眼眸，声音轻柔：“对你，我愿意一直这么细心。”

雪后的夜晚格外宁静，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种微妙的气氛在空气中流转，仿佛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而此刻的大萧皇宫，却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

萧承煜面无表情地听着边境军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面冰冷的铜镜。朝臣们屏息凝神，近来的皇上越发难以捉摸，时而专注高效，时而心不在焉，甚至会在朝会上突然陷入长久的沉默。

只有萧承煜自己知道，每次通过通界镜看到清璃在那个世界的生活点滴，于他都是甜蜜的酷刑。他看到她救治病人时专注的侧脸，看到她和同事谈笑时轻松的神情，看到顾景深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每一幕都让他悔恨交加，又嫉妒如狂。

退朝后，他屏退左右，独自走入长春宫。这里依旧保持着清璃离开时的模样，甚至梳妆台上还放着她常用的那盒胭脂。他打开盒盖，淡淡的香气萦绕鼻尖，仿佛伊人犹在。

他坐在她常坐的窗边软榻上，从怀中取出通界镜。月圆已过，镜面大多时候是模糊的，只能偶尔捕捉到一些零碎片段。但即便如此，他也贪婪地不愿错过任何一瞥。

镜面忽然泛起微光，显现出模糊的景象：雪地里，清璃和一个男子并肩而行，男子细心地将自己的围巾解下，围在她的脖子上...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萧承煜知道，那是顾景深。

“砰！”的一声，铜镜被他狠狠摔在铺着厚毯的地上。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翻涌着暴戾的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对别人笑？为什么她可以接受别人的好？那他呢？他们那些曾经有过的、短暂的温情时刻，难道就真的不值一提吗？

巨大的痛苦和嫉妒几乎将他淹没。但下一刻，他又踉跄着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铜镜拾起，仔细检查是否有损坏。镜面依旧冰凉，映出他扭曲痛苦的面容。

这是他唯一能看到她的途径了...他不能失去。

“清璃...”他将铜镜紧紧捂在胸口，如同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沙哑破碎，“朕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回来好不好...”

空荡的宫殿里，无人回应。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如同呜咽。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偏执的猩红。

“既然你不回来，那朕...就去找到你。”他低声自语，仿佛魔怔，“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朕一定要找到你。”

他起身，恢复帝王的冷峻，沉声道：“李德全！”

太监总管应声而入，垂首听令。

“传朕旨意，广招天下能人异士，凡有精通奇门遁甲、时空秘术者，不论出身，皆可入宫觐见。朕...有要事相询。”

李德全心中巨震，不敢多问，连忙领旨退下。

寻找穿越世界的方法，成了萧承煜除了处理朝政外唯一的执念。他变得愈发沉默寡言，除了在通界镜中看到清璃时情绪会有剧烈波动，平日里面上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平静的表象下，是怎样炽热燃烧的疯狂与绝望。

他甚至开始病态地收集那个世界的信息，通过镜中看到的零星片段，命画师画出那些奇怪的高楼、铁盒子（汽车）、人们的穿着...他试图理解那个世界，理解她现在的生活。

而这一切，清璃浑然不知。她正慢慢尝试着向顾景深敞开一部分心扉。

周末，顾景深带她去听一场古典音乐会。当悠扬的提琴声响起时，清璃微微怔住。这音乐的风格与她熟悉的宫廷雅乐截然不同，却同样动人心弦。

“喜欢吗？”顾景深低声问。

清璃点点头，轻声道：“很美的声音。和我们那...和我知道的音乐很不一样。”

“这里的音乐，表达的情感更直接，也更自由。”顾景深看着她沉浸在音乐中的侧脸，柔声说，“就像你一样，清璃。你应该活在更自由的地方。”

音乐声中，他的手指轻轻覆盖上她放在扶手上的手。

清璃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立刻抽回。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那一刻，深宫的阴影似乎被悠扬的乐声推远了一些。

她迟疑了一下，最终，纤细的手指在他的掌心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一只试探的蝶。

顾景深感受到了这细微的回应，心中涌起巨大的喜悦，但他没有得寸进尺，只是稳稳地握着她的手，给予她无声的尊重和安全感。

音乐在流淌，两颗心在无声地靠近。

然而，清璃的心底最深处，仍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萦绕不去，仿佛暗处始终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这一切。她下意识地望向音乐厅华丽的穹顶，却只看到璀璨的灯光。

错觉吧。她告诉自己，试图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音乐上。

她却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通过微微发光的镜面，萧承煜确实正看着音乐厅里模糊的轮廓，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目眦欲裂，手中的朱笔被硬生生折断，殷红的墨点滴落在明黄的奏折上，如同泣血。

寻找异世通道的执念，在他心中疯狂滋长，几乎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