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舍不下文氏,丛曳那个毛头小子哪里算的过他,只想报仇,却也因为太想报仇,失去理智,不去做算计,明明,他有威胁的资本的。
他也确实活够了。
自己确实对不起这个儿子,但他瞥向他的那一眼,还是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人要死了,才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脆弱。
只许自己对不起他人,却受不了别人冷待自己。
他是被自己的儿子杀死的。
这一天,许多人的人生轨迹悄然变了。
花君莉自由了,她终于可以和文霆之离婚,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了,尽管可能面对他时不时的纠缠,但她不再是文太太了。
花泪要被迫接过文家的重担了,家有三代,第三代人自然可以松怠,但现在只有她和文霆之两代了,她不接也得接。
子嗣稀薄,原来那么具象。
后来,丛曳晕倒,栾蝶一直在医院陪着他,她和文霆之的所有精力都放在文宏的丧事上。
这算是突发事件,媒体争前恐后地报道。
对外只说,老爷子年纪大了,不慎坠楼,里面自然有玄机,不难察觉,但没有证据,传来传去也只是猜测。
文簇之和秦休也回来了。
老头生前命令,非丧事和重大疾病,他们不能回来,这次之后,下一次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文霆之对这个不争气的弟弟竟也罕见流露出些许不舍之意。
按照祖规,是需要回老家烧纸的。
最后,一些关系还比较近的亲戚,都到了。
花泪系上白布带,跪在灵堂的最前面,往火盆里烧纸,秦休跪在她的后面。
灵堂里,哭声不绝,文霆之更是一幅伤心得随时能晕厥的样子,大孝子,也就是这样了。
三天后,火化了,碑立了,这场丧事也算了结了。
后面还会有个追悼会。
临别之际,秦休与花泪单独见了一面。
在外面沉淀了几年,他是真的变了,花泪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听到他说对不起。
是以,听到的时候,还以为他是被鬼上身了。
“文裳,对不起。”
面前的少年,终于弯下了腰,决定给自己曾经犯过的错,一个交待。
他以前,瘦的像竹竿,现在胖了点,头发剪成寸头,一点碎发都没有,干干净净的,也没那么吓人了。
心静下来了,那些阴翳,自然就慢慢褪去了。
一个简短的黑色背心,肩膀上还有点纹身,是洗不掉了,手晒得黑了,粗粗糙糙的,脸上的棱角却分明,胡茬不长,他也懒得修理。
“……栾蝶,你也帮我带句道歉吧,她应该不想见我。”高大的身躯垂着头站在她面前,低沉道。
花泪面不改色地凝视着他,至此,她才真正理解什么是心无波澜,谈不上爱也谈不上恨,“好”,她没说原谅但也不想揪着不放了。
无论他以后怎样,都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话已至此,她认为也该结束了,就要离去。
他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
“秦休!”
花泪大惊,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男生反而有点开心,也有点疯,叹了声:“你终于愿意喊我的名字了。”
少年有些释怀,花泪却始终目光警惕,与他保持着距离,似乎还要犹豫要不要喊人来。
“别喊人,我只是想给你一个交待,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看懂了她的想法,他轻声道。
花泪还没听完这句话,就见他,突然将刀戳上了自己的右手。
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止。
天呐,天呐。
他竟然生生砍下了自己的大拇指,顿时,血溅白墙。
因为疼痛,他流下了眼泪,脸上肌肉也四处挣扎,但却死死咬着牙不愿意喊出声来。
满头大汗,几乎要打湿整个后背,他还艰难地保持着微笑,“谢谢你,我走了。”
血滴了一地,没有止的迹象,花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他又拿起自己的手指,随意地往兜里一扔,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
走进了一片落日的余晖里。
花泪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