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是在女人离开后。
在刺穿了女人留给她的躯壳,把她变成了没有心脏的怪物后。
骊执犹豫了一秒钟,一边毫不客气地踹向透明的牙齿墙壁,结结实实地给最大的牙缝来了一脚,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或许,变成怪物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难受的是,身体消失后,女人留给自己最后的东西,也消失了。
“咕噜咕噜。”
怪物进食前的肠鸣清晰地回荡在洞穴里,打断了骊执的思考,伴随着腥臊的气流,压在洞穴里本就稀薄的空气上。
骊执咬紧牙关,闭紧了眼睛,强迫自己不再去看。
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怪物?
脚下的地面湿滑地、有自我意识地扭动着,气流一阵一阵蒸腾在背后,带起更多、更密集的水珠,一刻不停地滴落在地面上、岩块上、甚至有几滴要迸溅到她身上。
她如同站在一个巨型怪物的口腔里,要被它扯着涎水嚼碎。
骊执毫不怀疑,但凡站在这里的是个人类,估计当场就要被熏吐了。
颠簸的“地面”让她不得不扶住脑袋,一点点蹲下去。
奇怪的是,合上“牙齿”,就证明“怪物”已经发现她了,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击杀她。
明明她就在牙齿旁边,怪物却好像没有触觉一类的感官,哪怕湿滑的地面毫无规律地蠕动着、翻卷着,骊执依然能安安稳稳地蹲在原地。
只是,头痛越来越严重了。
她上前一步,再次摸索着每一个可能松动的透明“牙齿”的空隙,可怪物却好像笃定了她一定留在了洞穴里,死活不肯松口。
如果她对黑夜人世界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现在没能找到她的原因,是骊执手里没有“光源”。
吸引她的手机,应该真的是接下来推动剧情的关键道具,可同时,也是怪物搜捕她的关键利器。
至于确定她在洞穴里,骊执怀疑,是因为她的机体反射了一部分手机光线,怪物由此顺藤摸瓜确定了她,如果当时躲避不急,她估计就要被吞进去了。
不断滴落的水声愈发清晰起来,近得好像就在耳边,骊执不可避免地开始分出线程去处理这聒噪的动静。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又变成了地球世界里那个不喜欢人群、被人指指点点的怪胎。
她闭紧了口鼻,堵住耳朵。
不能被干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把和外界的交互通道关闭后,头痛像绷紧的橡皮筋,被一点点松开了。
该如何在逃离洞穴的同时,还能拿到手机作为道具呢?
直接回去是不可能了,离手机越近,所折射的光线越多,被发现的概率也越大。
骊执一边根据“牙齿”摩擦出的动静估测着它的硬度,一边慢慢地起身。
那拿个石头给手机砸翻面,像洞穴里的石头刚刚做的那样?
可以作为一条路,但刚刚的手机就是被石头砸出来的,很可能洞穴中的每个石块都在怪物的管控下。
那么,她要找到一个拥有独立意识的机械生命合作,比如……骊镜。
骊执闭上眼睛,开始感知。
交互协议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作用范围,因此,只要她的运算资源足够用,哪怕是地下城里的机器人,她也能给它刨出来。
“咕噜噜!”
从身后传来的气流声更粗重了,似乎是骊执“冷暴力”的态度惹恼了怪物,激得骊执寒毛倒竖,几乎是下意识地冲着裹缠住靴子的地面跺了一脚。
如同被抽掉气的气球,那块灰扑扑的地面瞬间塌陷下去。
突然,另一个问题不合时宜地涌上了心头。
为什么这次她知道现在了,才想着确定自己身边有谁呢?
骊执愣了一下。
对了,还有安夏,还有李泽川。
她进入副本的第一反应,不就该确认队友有没有同样被卷入副本吗?
某种难以言喻的不安爬上胸腔,像在捧着一个不断被拧紧发条的玩具,而你不知道哪一秒钟,发条就会碎掉。
不知何时,脚下塌陷的地面重新鼓起了,如同下面不是厚重的泥土,而是某种汩汩地泉水,把地面的这张皮顶起来。
“……”
骊执被这过于诡异地触感搞得心里发毛,正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睁开眼睛的下一秒,熟悉的头痛又恬不知耻地刺入脑干。
“创造者。”
骊执试探性地想把地皮戳穿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回应她的交互协议。
熟悉的,温和的声音,让骊执一点点记起,这台摄像机是怎么一路从地球跟她到未来世界,又是怎么一点点从机械的生命染上了人类的气息,成为世界牵绊住她的重要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