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的大叶子“看”向教室中央那个趴伏下去的身影。
安夏正把头贴在课桌上,手指被压迫得发紫。
她把嘴唇咬得失去血色,正死死闭着眼。
是不是闪烁、发出“滋滋”电流声的灯光下,她一动不动,如同一座失去生机的雕像。
“怎么了?安夏不想听妈妈的话吗?”
耳边的声音熟悉温和,不仅仅只在攻击心理防线。
安夏能感受到自己的脖颈在咯吱咯吱响,每一个发音从耳朵里灌进去的下一秒,就在神经上生根发芽,大脑的各个角落都有概率被扎下根,刺痛过后,那一块神经像是被吸干了营养,彻底僵住,脱离掌控。
混乱时空的绝望国度里,安夏的耳边再次传来带着叶片摩擦声的呼唤,模糊的记忆海里,那个声音像最锋利的海草,柔韧的叶片割开她的心脏,灌进咸涩的海水。
安夏赶在彻底瘫痪前,用手臂狠狠锢住自己的头,不让自己被那种要敲开脑壳、插入藤蔓的感受控制。
我当然听妈妈的话。
她露出一个温和到近乎悲伤的笑,眼尾的一串泪水砸在枪上。
掌心中,蓄能成功的脉冲枪依然嗡鸣,震得安夏的手臂有些颤抖。
我答应过妈妈,不管我走了多远,不管她去了哪里,我都要记得她的话,要用被大山磨砺出的双腿,跑过一切最危险的境地。
可是妈妈,我可能,没考上特别好的学校,没长成你最喜欢的样子。
安夏想抹去眼泪,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觉得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这么难堪。
妈妈,我很刻苦地去读书了,可是我忘不掉你被那个男人打倒在地上的样子。
妈妈,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要是我再长高一点,要是我的拳头再硬一点,我是不是能更早一点带你走,是不是你就不会离开我。
眼泪让喉咙处泛起酸楚,连带着心脏都一抽一抽的疼。
我跟着他们去了训练基地,跟着他们练格斗,练射击,练我能想到的一切能打死那个男人的技巧。
拳头被绑带缠紧,擦破的皮肉结上厚厚的痂。
像是要把曾经那个弱小的她也一层层裹起来,任何伤害再想触碰到她,要先问过她的拳头,再问过这层屏障。
“妈妈。”
小安夏梗着脑袋,声音闷闷的,不去看给她膝盖上药的母亲。
“安夏每天都在练习,妈妈这是想让安夏变成什么样的人呢?”
“是要和报纸上说的运动员,超人一样厉害的吗?”
女人沉默了一会,微微抬起头,扳过她的脸。
安夏对上了那双和长大后的自己一样深邃的、在暗夜里也璀璨夺目的眼。
“自强,自立,自信,自爱。”
女人笑了笑,揉了揉小安夏毛绒绒的脑袋,注视着那双有些懵懂的、和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睛。
“要求多吧?”
“那就,成为健康平安吧。”
冰冷的泥地里,女人疲倦地合上眼睛。
安夏。
她喃喃地在唇舌呼唤这个名字,隐约感受到逐渐失去知觉的脸颊上,啪嗒啪嗒砸下一串眼泪。
她推了推自己的女儿,额头的鲜血和眼泪融合在一起,像是回到了彼此血脉相连、共用心脏的曾经。
她没有犹豫,赶在下一个酒瓶落地前,用最后的气力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
“你拥有一双妈妈给你的,最强大的腿。”
“所以,继续往前走吧。”
安夏猛地抹了把脸。
泪水混杂着决绝,她攥紧袖口,关节发出脆响,一点一点站了起来。
逐渐被污染的大脑让她的动作有些僵硬,但她还是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