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不在。
她现在依然不能分清,这个留在她身边的怪物到底在哪个方位。
游戏系统说,只要我的“锚点”还在我身边,我的枪就一定百发百中,只要是我真心想要击中的目标,我一定能击败,一定能把安全留给你。
耳边属于“骊执”的声音咯咯笑了起来,“我一直都在。”
安夏将额头抵在手背上。
你不在。
骊执,我可能真的遇到最坏的情况了。
我被困在一个和你很像的怪物旁边,我会听你的话不抬头不被蛊惑,可是我分不清方向了。
属于“骊执”的声音渐渐隐去,眼前的怪物似乎终于意识到,仅仅只是几声模糊的呼唤,不能唤起眼前雕塑般顽固的人。
安夏的手渐渐垂下。
所有的信息都指向那个她最不愿意相信的猜测。
幸好你只是失去记忆。
她苦中作乐地敲了敲自己的枪,笑容却是苦的。
她早该想到的。
从副本最开始,她被骊执拉住往教室里奔跑时,看到自己跌跌撞撞的脚步,她就该猜到了。
骊执再怎么是机械建构的仿生人,现在的她也只是一个缩水的高中生。
而她很早很早就从山路里往外走,锤炼出一个精英战士的体格了。
安夏垂下了枪。
骊执现在的座位在哪里?
她不知道。
她没有失去岁月,也没有失去记忆中的谁。
她失去的,是她赖以生存的,帮她走出大山、击败敌人的方向感。
“安夏。”那是一声轻快的、恍若隔世的呼唤,兴奋地像山林中最轻快的雀。
“你快过来看,这树上的花真好看。”
“……”
“啪嗒。”
扳机被松开了,枪支落地的下一秒被自动回收到系统空间。
被囚困于记忆海的溺水者放开了挣扎的手臂,像失去鳔的鱼,停止呼吸沉入海底。
哪怕这虚假的熟悉感,只是怪物模拟出的痕迹,但当属于那个声音的一切开闸泄洪,她还是被瞬间吞没。
“我给你的名字是安夏。”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不叫王焕,你就叫安夏。”
女人板着脸宣布,眼神沉得像漆黑的大地。
在最开始的时候,安夏不想叫那个人妈妈。
在她走路都走不稳的时候,那个蒙着头巾的女人一有空,就会一手拎起半块硬得嚼不动的大饼,一手拎起来她,一圈一圈地绕着看不到尽头的山跑。
女人走得太快,安夏跟不上她的脚步是常有的事,石子、木条、色泽浑浊的碎玻璃,都在她的膝盖上留下过或深或浅的疤痕。
“接着走!哪有你这么懒的!”
女人看起来并不想心疼她,扯了块布料随便包扎了几下,就继续让她往前跑。
布料的线头大概掉进了伤口里,奔跑的动作牵连起她皮肉里火辣辣的酸楚。
“歇一歇,可以吗?”
小安夏趴在床上开始耍赖,脏污的被褥里,有一股憋闷的水汽味。
外面刚刚下过大雨,天气很潮,这个世界走山路,更是能把人摔得浑身是泥。
“不行!”
“能跑的时候本来就没几天,你管它是什么天气。”
泥浆溅满了她的裤腿,因为只今天是周日,平时她要背起跟她一样大的书包,爬上很高的坡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