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落了下来,根茎上露出一片烧灼后的焦黑。
“咔嚓——哗啦!”
是窗玻璃碎裂的声音。
安夏猛地扭头,破裂的窗玻璃如同蛛网,将窗外的景象打得斑驳,但某些紧紧贴在窗玻璃上、偷窥着教室里光的存在,无处遁形了。
密密麻麻的、深沉如同墨汁的叶片一张张挤挤挨挨地贴在窗玻璃上,一张紧接着一张,铺天盖地,毫无缝隙。
像无数双贪婪的眼睛,死死盯紧了教室内的“养料”!
“它们进来了!”
耳边传来李泽川惊恐到极点的嘶吼。
惨白灯光下映照着他遍布划痕的脸,是他刚刚迎面对上满仓树,躲闪不及造成的。
此刻,他正一次又一次徒劳地撕扯爬上自己脑袋的藤蔓,脑袋上渗出泛着绿光的血,手指几近脱力。
破掉的窗户口呼呼地灌进去冷风,下一秒又被试图挤进教室的藤蔓们塞满,整块玻璃像是一张塞满食物的大口,呜咽着含了满嘴深绿色的藤蔓。
“躲开!”
安夏再次开枪,数不尽的藤条滚雪球般越积越多,让她渐渐居于下风,转身招呼队友都聚过来的刹那,手腕处被狠狠划开一道口子。
血液滴下,和黏糊糊的藤蔓端口溶在一起,被贪婪地吸收。
骊执一手抄起金属花盆,扑到属于自己的黑板前。
女老师和树头人的这种呆滞,让她联想起安夏进入空间时,也是这样一动不动的雕塑状态。
既然规则写完会触发空间转换,那么书写规则的工具——这些渗着树汁的粉笔,本身就是打开空间的“钥匙”!
进入不同时空的两个人,在彼此的时空看对方,都是相对静止的。
只是不知道,这次是老师二人进入了别的空间,还是除了他们以外的剩下的人,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创造者怀疑我和他们的满仓树一样,是来操控你、替代你的……对不对?”
挣扎在被控制边缘的人工智能声音破碎,却铁了心要杀掉这个让创造者对他产生怀疑的存在,他的数据流翻涌成波涛,一次又一次侵袭、骇入脚下仿佛突然有了神智的藤蔓。
“创造者,我是镜子。”
被另一种难以言说的硅基生命反过来控制禁锢的感觉,像是斩断了双腿。
但相比起骊执抗拒意味的数据流,这点痛苦微不足道,后者是足够让他彻底宕机的痛苦。
丢失记忆的仿生人只会用逻辑演算,此刻,她快速掏出两根粉笔,在黑板上敲下几个笔画,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嗯,镜子。”
“我的思维模块告诉我,你有百分之五十一的概率,是安全的。”
虽然这个自称是她的人工智能的家伙的确疑点重重,但正是他在拼命控制黑色金属树的异化,是他在一点点用行动将信任积沙成塔。
“虽然我习惯将九成把握视为一件事可信的标准。但很高兴,你在我这里,拥有比怀疑多百分之一的豁免权。”
“咔嚓。”
“咔嚓。”
是两把钥匙,同时门锁的声响。
两根粉笔绘出轨迹,新旧世界在此刻轰然接轨!
骊执拎起花盆,眼前的世界正在崩塌,一点点模糊、破碎。
——她的确无从判断,她所在的是现实,还是树头人撰写规则后创造的世界。
但粉笔笔迹渗出了绿色汁液。
骊执曾跑过去,赶在攻击来临前观察,那液体黏糊糊的,电光火石间,骊执认出了那是属于满仓树的树汁。
既然树头人用一根粉笔书写规则时,将他们拉入了眼前被藤蔓截断生路的炼狱。
“创造者。”
被质疑又被笃信的人工智能,静静地陪在她的手边。
那就赶在攻击贯穿头颅前,利用两根粉笔背后的、两棵满仓树的空间力量撰写新规则,或许能强行打开空间通道,逃离这个即将被藤蔓吞噬的绝境。
带着破碎又坚硬的信仰,去他们的世界——
逃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