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样子,是没洗。
胃里瞬间翻江倒海,俞栖趴在床边干呕,可橘子早就顺着食道滑下去了,现在那股酸都被他想象中的味道给盖了过去。
俞栖吐完后脸色惨白地倒回床上,周华英有些不确定地说:“我洗了吗……我应该洗了?”
半晌,他激动地说:“我洗了!在沟里洗了的,别呕了,待会胃又该难受了。”
俞栖扯出个笑容,他已经很难受了。
屋子里总共两人,说话的却只有周华英。
他一个人叽叽喳喳比俞栖醒来见到的那群小孩还吵,而且还不需要搭理,剥完橘子就开始收拾屋子,把垃圾丢到大竹筐里装着,拎在手上打算扔出去。
“地里太忙了,晚上我把饭给你端过来,别出门,别出门听见了吗?”
周华英的嘱咐总要重复好几遍,嗡嗡的,像蚊子。
俞栖刚点头,周华英已经大步离开,没看见他缓缓升起的像招财猫一样的动作。
俞栖默默整理原主的记忆和发布的任务,先将记忆里认识的人排查了一遍,没找出和任务里有相似的人。
但他还没跟其他认识的人碰过面,见过的周华英是值得怀疑的对象,这样无条件对一个人好非常奇怪,他不是李新宝,对周华英没有信任可言。
他会是许愿的人吗?
光猜测是没用的,得查一查到底是什么情况。
俞栖扯住被子往脑袋上一盖,刚碰到鼻子就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霉味儿,他立刻翻身起来。
将被子翻了一面,捏着一角闻了闻——真的发霉了。
炎热的天气下俞栖只感觉到一阵恶寒,虽然他没有洁癖,但睡了个把小时发霉的被子这件事情还是让他难以接受。
于是他扶着床边挪屁股滑下床,穿好鞋把被子扯下来卷到一块抱在怀中,一瘸一拐地开了门。
外面的屋子有一张用来吃饭的方桌,两个相框摆在更高的柜子上,俞栖跟两个记忆里活生生的人对视上停顿了会,抱着被子弯了个腰。
他转身走出去,院子墙边拉了一条线,左半边挂着衣服右半边挂着咸菜,中间放着几个大缸子,打开看是水和酱。
俞栖在屋檐底下找了根矮板凳,上面都落灰了,看起来很长时间没人坐过,刚想伸手拿出去,突然被一个尖东西啄了手。
疼疼疼疼疼疼!
他叫完,那尖东西也露出全貌,是一只快饿晕的鸡,看样子是把他的手当鸡食啄了。
撩开帘子,用木头板子搭建的鸡圈里窝着三四只鸡,都焉了吧唧,只有刚才那个啄他的还算精神。
手边有个用得变了形的小盆子,俞栖按照原主记忆里的办法去旁边的袋子里舀了两勺玉米面,又在水缸旁边找到半袋糠,照样两勺,掺点水搅合搅合,用铲子和匀净压实再翻几下,放到鸡面前。
几只刚才还奄奄一息的鸡拍着翅膀快要起飞了一样跑到最前面,一个比一个吃得快。
或许是脚踩在地上有了实感,他看着吃得欢快的鸡们,心里有些满足感。
吃吧,快吃吧,再有两个月应该可以宰了。
喂完鸡,以为终于能洗被子,刚泡上两秒钟,几道脚步声从门后传过来,转过头去看,拿手当扇子扇风的许静带着几个急吼吼的小孩进了门。
“你能下地了?我以为要养个把月呢。”还没走到人跟前,声音就先飘过去。
许静像看稀有动物一样围着俞栖绕了一圈:“恢复的这么好,下午你倒过去可把我吓死了,我还愁孩子们该怎么办呢,多可怜,老师差点没了。”
这话越听越奇怪,但看见许静脸上明晃晃的关心,俞栖还是把冒到嗓子眼的话吞回去了。
原主和许静的关系普普通通,他不敢说太多,怕暴露了是个穿进别人身体里做任务的孤魂野鬼。
这会他还坐在板凳上,手上都是泡泡,许静看他没说话就舀了一瓢水让他洗手。
几个小孩站不住,在院子里撒丫子乱跑,尤其喜欢在鸡圈前面蹲着,看鸡吃完饭了拿手去摸鸡食盆子,刚伸过去就被啄了一口,纷纷哇哇大哭。
一个小孩哭起来就够折磨人,更何况是四五个一起嚎。
声音传出院子,惊了两条在别家门口阴凉处乘凉的狗,吧嗒吧嗒跑到俞栖院子里,闹了一出鸡飞狗跳。
隔壁邻居正在烧饭,起先听到声音奇怪李新宝一个单身汉子家里哪来这么多小孩,听进去模模糊糊几个‘老师老师’的字眼反应过来,这是学生来了。
她还想忍,到后面嚎得她家耳聋的老公公都爬起来看怎么回事了便冲着墙外大吼道:“多大人了还哭哭哭哭哭,要哭回家哭去!”
这一声响彻天际,威力是俞栖和许静劝说的两百倍,很快几个孩子都安静下来,乖乖站到一块,挨个跟俞栖说了祝老师早日康复才离开。
许静领着孩子出了院子,刚吼过他们的那家人的门打开一道缝,她想不然道个歉,看见一个走路颤颤巍巍的大爷拿着烟杆和板凳出来。
大爷像是没看见他们,自顾自坐下开始卷烟,等她走到面前了才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清澈了一瞬,开口问她还好吗。
许静心想是不是问错人了,大爷却又说:“你爸爸,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