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他能想到的最实际的帮助了,不过他还完全不了解谁的成绩更好就邀约补习吗?藤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好。”
天童端着盘子坐到了藤原旁边。和远高于成年人平均的身高不同,他的饭量简直还不如国中学生,昭看着他盘子里的一块布丁和几个炸虾。
明明来之前是唯一吵着要吃饭的人啊。
猪排外酥里嫩,酱汁调味恰到好处,昭吃得比平时慢些,一边听着天童和其他队员吵吵嚷嚷地讨论着一月份刚刚结束的春高。正选队员里大部分都是在座的当时一年级的学生,带领白鸟泽打进了全国八强,已经是相当亮眼的成绩了。
说起来,昭在东京念的学校也打进了春高。朋友雪绘是排球部的经理,还要拉她去看,只是她那时候在参加女流本因坊的循环赛,每天累的直不起腰,哪里还会有心思去看什么春高。
“藤原同学想好要加入什么社团了吗?”看起来相当沉稳的大平狮音同学温和地问道。
昭咽下口中的食物:“围棋社。”
“藤原佐为!”山形隼人感叹道。
“不过我们学校有围棋社吗?”濑见疑惑地看向其他人。
“有的哦,”天童抢答,手指点着下巴,“不过听说只有三年级的几位部员,而且三月份毕业后好像就……指导老师长谷川先生不久前也退休了。”他拖长了音调,意思不言而喻。
昭点点头,对此并不意外:“嗯,我去部室看过了,今年入社的大概只有我一个人。”她毫不惊讶,像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
“一个人?”濑见有些惊讶,“那怎么活动?”
“自己和自己下也可以,或者看书。部室很安静,挺好的,”她用筷子尖轻轻拨弄着一颗米粒,她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甚至有点乐在其中的意味,“我也会努力招部员的。”
“所以藤原同学跟若利认识是因为牛岛阿姨吗?”
大平的话点醒了几个人。排球部二年级这几个人关系都相当不错,假期经常会约着到家里看球赛或者打游戏,其中牛岛家面积最大,又是队长,他家就成了最常聚会的地方。牛岛家客厅的一面墙上摆满了牛岛阿姨所获得的围棋奖项,而牛岛若利竟然对围棋一窍不通,还被大家调侃了一段时间。
“我六岁开始就和牛岛老师学棋了,”昭微微垂头,语气里带着对牛岛夫人由衷的尊敬,“我不算什么,老师才是真正的强大。”
“昭下棋很厉害,现在是日本年纪最小的女流棋圣头衔纪录保持者,”沉默了许久的牛岛突然开口,转头跟她对视,“国内女流选手的最高奖项基本都拿过了,对吧?”
昭没想到他会了解这些,错开视线:“……还差女流立葵杯。”
“太厉害了吧昭酱!”几个人都发出赞叹的声音,天童瞪大眼睛,“那岂不是全国冠军?比春高冠军还厉害?”
她微微摇头,用吸管搅动着牛奶盒里的液体:“头衔赛和春高冠军……不太好比较吧。”
“确实不太好比较,”濑见点头,“一个是个人竞技的顶峰,一个是团队项目的顶点。”
“能跟若利的妈妈学棋,肯定不简单啦!”天童笑嘻嘻地,忽然凑近压低声音,“下次也教教我嘛?感觉超有趣的!”
昭侧头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笑了笑:“天童君的话,大概会觉得围棋规则太多,有点枯燥哦。”
“不要小看我嘛!我在这群排球白痴里已经算是脑子灵光的啦!”天童叉着腰,大声说。
大平踹了天童一脚,转向藤原:“藤原同学下午要不要来看排球部训练赛?对手是东北大学的校队成员,实力很强,应该会是一场不错的练习赛。”
昭放下牛奶盒,点了点头:“嗯,天童君邀请我了。我会去的。”
下午放课后,昭又去了一趟围棋部的教室。因为目前整个部只有她一个人,她就被负责社团活动的老师荣升了部长,昭觉得无语又好笑。
围棋在全世界范围内都算冷门运动,中日韩已经是强国,但在日本的普及度不如传统的将棋,甚至不如国际象棋。
昭常去的碁会所,给她匹配的对手都是她的年龄乘四乘五乘六的退休人群,在东京上的学校围棋部的人数也两只手数的过来,所以白鸟泽的围棋部到了这种程度还没有倒闭,她已经很庆幸了。
一潭死水里,第一块落下的石子往往最浑浊,它搅起的不是清澈,而是淤泥。
可正因为这股浑浊翻腾,后来的水波才有机会扩散,才有人看见水面并非永远死寂。
她上午过来时从柜子里拉出了一个落灰的棋桌。本来只是简单擦了擦就离开了,此时却有一枚黑棋放在了右上角。
昭盯着那枚黑子看了几秒。棋子摆放的位置很随意,像是有人随手一放,但偏偏是星位,围棋开局最常见的落点之一。
她环顾空荡荡的部室。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棋桌上切出明暗交错的光带。空气里有尘埃漂浮的味道。
不是老师放的。长谷川老师退休后,这间屋子应该再没人来过。不过她上午离开倒是也没有锁门。
有人来过了。
昭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那枚黑子。冰凉的触感。
犹豫片刻,她从棋罐里拈起一枚白子,落在对角星位。标准的二连星开局。
部活开始的铃声远远传来。她想起和天童的约定,匆匆锁上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