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投了颗小石头,轻轻坠入深不见底的潭水,激起涟漪。
其实招月看不见厉盛的手。
房间宽敞明亮,沙发距离胡桃木的长桌至少五步距离,她陷进去,哪怕挺直了背,也只能看到男人搁置在腕边、成堆的文件。
但那一刻,他莫名变得很清楚。
像从梦里舀出一小块,放大,再放大,直到所有细节纷纷落入她的眼。
——指尖稍弯,食指无意识地蜷向掌心,袖口下是分明的腕骨,柑橘气味从腕内的脉搏一圈圈漾出来。
又甜又酸,汁水飞溅一般溢满房间。
厉盛停顿片刻,修长手臂揽过肘边的笔记本电脑,转而注视着屏幕。
话衔在唇边呼之欲出,又若无其事咽下,他领口比平日松垮些,喉结的滚动清晰可见。
“你吃早饭了吗。”他问。
竟然,毫不相关。
招月恍然,看看墙上的表:“已经十点了。”
“吃午饭了吗。”他又问。
鼻梁上的镜片映出屏幕报表,瀑布似的飞速滚动。
“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午休。”
她再次确认钟表的时针刚过十。
“嗯,”他应一声,“101下周五复播。”
顶头上司突然很忙。
招月想,我听武总外甥女说过了。
而且办公室里,不是不能聊“私事”么?
她坐在沙发上,视线逡巡。窗边,盆栽向日葵爬高了几厘米,正朝着阳光努力生长。
“厉总,我刚才问的是,为什么我能在这儿听Aurora打电话。”
招月吐字清晰,眼中闪烁着自己都不曾注意的狡黠,有几分步步紧逼的意味。
这问题,很容易联想到吧?只需要一点小学语文课学习的排比句知识。
因为她是林总的人。
那我是——
答案藏进海浪,来来回回拍向沙岸,卷着潮声涨一次,退一次。
厉盛处理着电脑中的报表。数据令人难以直视,他眉心微皱,目光收敛,最后无奈地抬手推了镜框。
那个动作也十分清楚。
她发现他在特定的时候才推眼镜。
“因为你是我……”
低沉嗓音抵到耳边,轻抚她的耳廓,勾着心脏向前荡秋千。
“我们这边的当事人。”他回答。
“……”
“……”
这样扩句的吗?!
招月挤出一声闷闷的“哦”。
他:“刚才沈萤用的是林缓的手机。”
为什么跟我解释这个?
她震惊于沈女士向CEO哭诉的勇气,至于怎么拿到厉盛的号码,她根本没往深处想。
“哦——”
招月后仰,卸了浑身力气,把自己交给柔软的沙发,顺便思考两秒。
厉总接起电话,以为要应付林缓,结果是哭哭啼啼的Aurora。
所以他们没有私人交情。
划清界限,他最擅长了。
“你好像很累。”他望过来。
“对啊。”
从秋千上摔出去了,当然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