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六一脸懵地在同袍们陡然寂静下的目光中被侍卫长带走时,她还在结结巴巴追问。
而等她站在明见秋面前时,手脚僵硬得简直就是刚化形的盲螈了。
啊……她当然知道这位郎君很温和,和其他主子不一样。
但那是对大家的温和,单独的时候就不一定……不,不,她只是觉得,特立独行可能是件坏事。本来蒙头过自己小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被揪离熟悉的环境总让人心惊。
……也可能是件好事。
心里陡然冒出这个奇怪想法,在她听见郎君的声音后。
“没打到猎物,空手回来的?”郎君语调上扬,像是疑问,也像揶揄。
是意外!
小六正要抬头辩解,那点急切就被曾受过的教规压下去了——要恭顺,不能跟主家顶嘴。
可郎君让她抬头,再指了指青蝉,语气轻松,“你们是回迟了,我肚子饿得慌,只好下河抓鱼来烤。原本捕了不少,可现在都被大伙分完了,你要想吃只能去找你们侍卫长要了。”
小六轻轻一摇头,她不敢。
郎君就哈哈大笑,“这孩子。青蝉可是大户,现在不好好宰她一顿,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小六偷偷去瞄侍卫长,青蝉有些无奈,“郎君……”
“嗯?”郎君一侧眼,“你不愿意?”
郎君是不是生气了,会不会像那天一样砍个人出气?
一口气猛然从胃里蹿上来,横冲直撞无比神气,它以为自己马上就能畅畅快快从嘴里喷出去,自由地奔向新世界。
结果被主人死死压在喉头。
这个嗝儿来得真他娘不是时候。
小六气都不敢喘,脸涨得通红,差点没把自己活活憋死。
但她感觉到青蝉用眼睛叹了一声气。
“属下不敢。”
郎君果然就高兴了,“听见没有?一会去找你侍卫长要吃的,要少了我可不依。”
郎君笑了,青蝉笑了,小六没忍住,跟着笑,结果把嗝儿嘎一下喷出来。
响如鹅叫。
…………
哄堂大笑。
小六脸红了一下,不是羞耻,也不是愤怒,是真的害羞。
但这点羞怯在清朗的笑声中反而消弭了不少。
小六拿手背碰碰自己的脸,有点烫,还没到煮鸡蛋的地步。
气氛很愉快,所以在郎君让她讲讲是怎么打起来的时候,小六不仅详细说了自己和同袍是怎么对骂的,还把互扔鞋底的惊险激烈描绘得有声有色。
青蝉频频对她打眼色,示意她收敛点,至少别把那些粗俗下流的俚语都一口气秃噜出来。
但在郎君点头赞赏的鼓励下,小六连脑子都变得晕乎乎的,早已忘乎所以,压根没接到青蝉的友好提示。
她站在铺满苇草的土路上激情澎湃,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还原当时的情景,只差没就地找个大石头爬上去表演叉腰开喷。
终于,对骂开打的来龙去脉都讲完了。
小六咂咂嘴,还有点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