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八点多的光景。艾辰发消息给我，“过来坐坐吧，车停在饭店对面的巷子里。”

我犹豫了片刻，走了过去。

暖黄色的路灯照在路边的杨柳树上，斑驳地洒落在车窗外。夏天的空气里温热的风裹挟着茉莉花香，车内却是极其干净凛冽的味道。

我坐在车厢后排，引擎早已熄灭，沉默几秒后，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交织在略带凉意的空气中。

艾辰侧过身，半张脸浸在阴影里，另外半张被路灯勾勒出柔和的金边。他有些局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精致小巧的丝绒盒子，动作与他平日里判若两人。

“这个，”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看到的时候，觉得……很配你。”

他将盒子递给我，动作并不快，仿佛给了我足够的时间拒绝。丝绒的质感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含蓄的光泽。

我接过来，指尖不小心与他微触，一丝微妙的电流仿佛在空气中无声炸开。打开盒扣，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支线条极简的玻璃瓶。瓶内的液体在窗外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琥珀般晶莹而神秘的光彩。

“是香水。”他轻声解释，目光落在瓶身上，“叫‘夜巡’……或者‘午夜心绪’？名字记不太清了。但它的前调是冷杉和一点黑醋栗，有些清冷，像独自走夜路时闻到的空气味道。”

他顿了顿，声音更柔了几分，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但导购说，它的后调会很温柔，是檀木和琥珀……就像……”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车内却仿佛瞬间被未曾喷洒的香气所萦绕——先是清冷疏离，继而沉淀为一种贴肤的、极具私人感的温柔缱绻。

我拿起冰冷的玻璃瓶身，观察起来。

“要试试吗？”他低声问。

“好呀。”我欣喜地把香水瓶递给艾辰。

他打开朝空气中喷了两下。

下一秒，那团无形的香雾便撞进了车顶倾泻而下的、那道昏黄的光柱里。一瞬间，无数微小的金色尘埃被惊扰，开始飞舞起来。

光与影的界限被香雾柔化、打碎。它们在光束里翻滚、交织，将“冷杉”的寒与“琥珀”的暖、“黑醋栗”的涩与“檀木”的醇，全都视觉化地、酣畅淋漓地泼洒出来。

空气不再是透明的。变成了看得见的、正在流动的黄金薄纱，带着刚刚诞生的、还有些羞涩的香气分子，轻柔地拂过我的睫毛、他的指尖，以及两人之间那片沉默而滚烫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