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丘娘子的小院,没有大的动静,却有微微开门的“吱呀”声。
王煦照旧日日光顾萧锦珮的小院,大闹一场,给萧锦珮的伤妆上,再添些新伤。这两日,他还多了项活动。就是去隔壁,威胁丘娘子一家一番。
丘娘子一家恨不得生啖其肉,喝其血。
每日王煦离开后,萧锦珮拖着残躯,去给丘娘子致歉。言他们是受自己牵连云云。
丘娘子并不过多责怪,而是拉过她的手,轻轻拍抚安慰。
明日,就是期限的最后一日,丘娘子拉着她的手说:“放心吧,很快就过去了。”
听到这话,萧锦珮心里明白,丘娘子这是要行动了。心中五味杂陈,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第三日,丘娘子貌似想通了,已经在开始收拾家私细软。
她不再和王煦对着干。王煦踢开她家小院,她甚至笑脸相迎,好声好气。还拿出家中珍藏的好茶,招待王煦。
看出这位小官人出身富贵,盛茶的盏,都换成了定窑缠枝纹盖碗。
丘娘子恭敬的把茶盏递给王煦,哀求道:“小官人宽限几日则个,在这小院住了几十年,短短三日,就要收拾妥当,实在为难。”
王煦接过茶盏,放在嘴边,又放下,道:“你为难,又不是老子为难。你这院子,老子急着住,总之赶紧给老子搬走!”
“小官人,这小院简陋……”丘娘子想点醒王煦,这院子,不是他这样的贵人住的。
“简陋又怎么样?不过监视隔壁那一家子的哨所,简陋就简陋了!”王煦意思很清楚,这院子不是用来住的,是用来监视萧锦珮一家的。
马婆婆、丘娘子和赖二郎跪下苦求。
王煦悠闲坐着,看地上苦求的人,捧着茶盏,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那一口,怎么都呷不下去。
丘娘子跪在地上,心口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
最后,王煦好似腻了这个游戏,放下茶盏,向院外招招手。
混在打手群里的陈震上前,把丘娘子拿了。
“你们干什么?”丘娘子挣扎。
陈震出示腰牌,喝道:“开封府办案!现在怀疑你谋害开封府左军巡使,带走!”
“左军巡使?谁?你们血口喷人、草菅人命。左军巡使我见都没见过,怎会谋害他?”丘娘子继续挣扎。
王煦折扇一合,指指自己:“左军巡使正是区区不才在下。”
丘娘子突然就泄了气,不再挣扎。她明白了,她这是中了套了。
同一时间,柳钧亲自去了安府。
安锦和正在讲学,看到开封府巡判出现,猜到发生了什么。
“以后先生就不能教你们了,望你们爱惜羽毛,自珍自重,万不要像我。”留下这句话,安锦和平静的走出讲堂。
最终走向这样的归宿,也好,安锦和想。
他成长的每一岁,都伴随着伤害。伤害得有多狠,理智回来后,就有多后悔。他想控制,可他控制不住。
他在伤害,后悔,后悔,伤害中,循环往复,日日煎熬。
后来,丘氏来了安府。她很温柔,也很安静,我明明在伤害她。她却还安慰我说,我没见过先生这么好的人。
几年前,丘氏慌慌张张跑来求助,说她杀了她郎君,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手段简单,却很容易伪装成意外。我帮她善了后,很顺利,没有人怀疑。
从那之后,丘氏每隔些日子,便会说,谁该死。然后策划,让他像她郎君一样消失。
她的计划,总是那么简单粗暴。如果没有我的完善,应该很快就会暴露。渐渐的,我从中找到乐趣和满足,甚至会主动帮丘氏谋划。
那种感觉,让人着迷,沉溺其中。
我好像在痊愈,不用通过暴力发泄,也能控制自己。
一切都被屠氏毁了。官府查到甜水巷,查到更多案子,查到杨茹……我知道,那一天不远了。
今天,不过是那一天来了。我很平静,也很能接受。
先生突然离开,学生们很恐慌,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肖久安猜到了,看着先生的背影,满心满眼的愧疚。
安锦和的娘子冉舜,站在柳钧身后,泪眼婆娑的望着他,无语凝噎。
“今生,是我误了卿。”经过冉舜身边的时候,安锦和轻声说了这句。说完,不等柳钧上枷,先抬脚往外走。
冉舜泪如雨下,“不,是我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