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换下来的旧衣裳袖袋里一摸,先掏出五钱碎银,递给方姨: “这是昨夜替我师兄守夜赚来的银子,您收着。
再一摸,摸出来两文银子,递过去,交代道: “改日莫再给罗家的绣庄做活,那罗家掌柜忒小气,我替他挑酒,三文钱,他只给我两文。府尹大人都要赏我……
他再往袖袋里一掏,又一掏,仓皇道: “我那三两银子呢?”
他焦急的将整个衣裳都翻了个遍,眯着眼睛想着白日他的遭遇,忽的一拍脑袋,咬牙切齿道:终日打雁反被啄了眼,偷到小爷我头上了!
龚州府衙偏院里,今日新到宾客的伤势,引得下人们一团忙乱。
直直忙过半个时辰,偏院里才渐渐安静下来。
客房里,顾尘夜只穿着一件月白中衣,苍白着脸趴在榻上。
因背上的伤处才做了处理,不好盖棉被,他大哥取了他的外袍披在他肩上,苦口婆心劝着他:
“吏部的派令到年底就失效了,你现下又不愿回府被母亲唠叨亲事,不若就受了龚州的都巡检使一职。
一来你能有个借口拒了那亲事。
二来,父亲同我在居庸关,离龚州近,日后粮草供应等事求到龚州,你在这处照应着,我们也能早些吃饱肚子。
三来,今儿听说管着伤兵营的管事受了伤,你正好兼着。前线兵士得知大将军的三子亲自顾着伤兵,也能振奋人心。
顾尘夜冷笑: “为何你们都能上沙场,就把我一人留在后方?我武功哪里差了?等我伤好,我依然回营里。
顾流云一笑,揶揄道: “你骑射之事皆强于我,可你若没有不认道的毛病,此回便不会受
伏击……若你将这毛病改了,我这二将军的职务立时让给你做。
顾尘夜不高兴: “我对龚州人生地不熟,多久才能将上下混熟……”
顾流云一笑,凑近他耳畔道: “我瞧着,今儿遇见的那个挑酒鉴玉的少年郎是个人才,年纪不大,上能同府尹攀上交情,下能同贩夫走卒称兄道弟,若能给你当长随,你可是如虎添翼。
顾尘夜倏地转了身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大哥: “他是外人,让外人给我当长随?”
顾流云提眉看他: 外人就不能当长随?银子到位,什么事情做不成?
顾尘夜烦恼道: “我不喜欢他,吊儿郎当,一看就不是正经人,你莫拿他烦我。”
顾流云惊诧道: “你还只同人见了一面,就烦上了?你长这么大,我怎么没烦你呢?”
顾尘夜不置可否: “你瞧上你用去,我不愿,马后跟个小孩儿,成什么样子!”
顾流云一笑: “用与不用,先等他寻上来门再说。”
顾尘夜这回偏向了顾朝年。他再次像看智障一般看着他大哥: “你掏了二两银子验那不值二两的玉佩,就能引得对方亲自上门?
顾流云一抬眉,理直气壮的点头: “他若是聪明,自然会找上来……”
说话间,外间已传来乱哄哄的动静。下人前来禀告: 街上的帮闲顾朝年,说大人有事寻他……
顾流云转头得意的瞟了顾尘夜一眼,低声道: “瞧瞧,果然是个聪慧的。”
他并不急着见人,只向下人打听着: 这顾朝年,果然是你们龚州的一号人物?
下人忙笑答: 这厮是个胡同串子,什么活计都会一些,什么银子都能赚一份,到处混个脸熟。若是在乡里村里,倒还算一号人物。可在这偌大的龚州府,说是人物倒抬举了他。
顾流云听罢,更是觉着顾朝年天生是给自家阿弟当长随的料,便吩咐将人带进来。府衙偏院,顾朝年跟在府衙的下人身后,雄赳赳气昂昂,往客房走去。
顾流云听见踏踏的脚步声,笑着摇头,同顾尘夜道:听听,还是个硬骨头。这可不好……说话间,房门被推开,下人
带着一位漂亮少年郎站在了门口。
两位楚公子立时眯了眼。
早上遇见时还是一个少年无赖,此时再一碰面,竟让人险些不敢直视。顾流云不由得放柔了声音,同他道: 啊,来了?
顾朝年眉头一挑,直截了当一伸手: “三两银子,还我,小爷就放你一马。”这一句话便打破了梁王府两人因他容貌而产生的错觉,对他的认知迅速回归到了街头帮闲的身份
上。
顾流云一笑,耍了个无赖,指了指还趴在床榻上的自家阿弟: “什么三两?你瞧瞧,你将我家小弟撞成什么模样?你不是来致歉的?
碰瓷?顾朝年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做出关怀备至的模样,一拍胸脯道: “我是郎中,小小伤势,不在话下。
话毕,顾流云还未反应过来,他已倏地伸手,一把按在了顾尘夜背上的伤处。
顾流云倏地将顾尘夜护在身后,少年已收回手,挑衅的瞧着顾流云: “你阿弟没死。”
顾流云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回头先探视自家阿弟,顾尘夜即便疼得厉害,依然没什么表情。三两银子是不能还的。顾流云使计招来他,可是要让他给自家弟弟当长随的。
只是,这少年虽是滑头,可这脾气却硬气了些。
他换了个策略,向他一笑,和蔼道: “你想不想多赚点银子?三两怎么够。”
顾朝年狐疑的瞟他一眼,自觉往椅上一坐,伸出手: “还要验什么玉器?通通拿出来,友情价,一两五钱验一回。
顾流云还未发话,顾尘夜冷下脸: “银子给他,让他滚出去!”
顾流云见他阿弟要将他的事搅黄,再没有铺垫的兴致,直奔主题道: “来我们这处当长随,一个月给你这个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