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龙女转世庆国黑虎城何玉香
卷一 椿萱恩重织情网,此身如鱼陷其中。
有诗曰:
椿萱恩重织情网,此身如鱼陷其中。
跛足行过人间路,满城赞誉是前路。
庆国黑虎城内,有一户何姓人家,父亲何满生,母亲出嫁前,闺名常兰芳。夫妻俩都是黑虎城中的医师,许是因为爱好相同,这门亲事成的相当容易,双方都感到很应心如意。这何常氏进门后,生育了大女儿何玉琼,二女儿何玉瑶。
这年,大女儿五岁,二女儿三岁的时候,何常氏又怀上了一胎,怀胎四个月时,夫君何满生突感风寒,竟然转成了肺痹。何常氏拖着越来越笨重的身子,床前照顾着患病卧床的夫君何满生两个月,也没有能留住夫君的命。
在灵堂前,看着大大的“奠”字,这独自挺着大肚子,烧着纸钱的何常氏心中迷茫了,有些怀疑自己所学的,因为它并没有能挽回夫君的命:“难道冥冥中,真的有寿数注定一说么?还是自己的医术,还是不够?”
这天戌时,一家人刚刚各自睡下,何常氏腹内下坠感开始逐渐重了起来。于是两个女儿慌神下,出去找了邻家王婶,王婶过来一看,赶紧让家里的小子宝川,紧着出去找稳婆。不消半个时辰,宝川赶着马车,从外面接回来了马稳婆。可怜这马稳婆睡眼惺忪,从被窝里,被唤醒,穿戴好出来,一路来此。
亥时,马稳婆进得屋来,强打起精神,看着准备好的一应需要的物事,让阵痛加速的何常氏,蹲在铺满草木灰的新马桶上。子时初,随着胎儿从母腹露出额头,天际中,聚魂珠裹着青玄的元神,疾驰而来,穿墙而过,如入无人之地,投入胎儿的额头之中,再次在心脏处安住下来,开始沉睡。
何常氏这一胎,虽然是顺产,但婴孩的腿,因着何常氏生产的疲累,依旧卡着。无奈,马稳婆一手拖着婴孩,开始用手拉住腿往外缓缓拽着。屋子里炭火炉烧的够旺,这马稳婆随着汗水落下,糊了双眼,不及擦拭,手一托婴孩出来的背部和颈部,这婴孩便完整的离了母腹。
许是窒息住了,婴孩没有哭。于是马稳婆握着婴孩的双腿,倒过来,轻轻拍了拍后背,把羊水倒出来。就听得一声“哇哇”的婴孩哭声充满产房。手中只感到婴儿的双腿突然一挣。不由得那只握住婴孩双脚的手,潜意识的就加了一把劲,生怕婴孩跌落,而有所损伤。
就在此时咔嚓一声,婴孩的左脚踝内,轻微的响起马稳婆和众人都听不到的,皮肉内的声音。就着昏暗跳跃的油灯光亮,马稳婆脸凑近一看婴孩的性别后,赶紧用热水擦拭了,拿着准备好的襁褓包裹着。那边家仆扶着何常氏,一番收拾后,回到床上躺下。
马稳婆把孩子放在累坏的何常氏,笑着说:“是一位千金,这眉眼生的啊,真是好瞧啊,这真是有福气……”何常氏累的双眼朦胧,勉强挤了一个笑,伸手示意大女儿何玉琼拿出来预备好的酬谢银两,便撑不住昏睡过去了。
这边马稳婆接过了银钱,看到何玉琼担心的眼神,环视了一下家中摆设,安慰道:“你母亲没有事,只是累着了,睡上一觉就好了。睡醒后,多喝一段日子小米粥,将养身子。”说罢,马稳婆告辞,依旧由着邻居王婶家的宝川赶着马车,送回家去。
这里邻居王婶看了看没有什么事,便在两个孩子的千恩万谢下,打着白色的灯笼,照着夜路回家了。何玉琼、何玉瑶两姐妹守在母亲床前,看着三妹,窃窃私语,一番兴奋过后,夜已深沉,何玉琼作为大姐,打发了二妹去睡了后,自己守在母亲床前,随着夜深,竟然趴在床前困着了。
隔天,邻居王婶端着一碗鸡汤过来,让何常氏赶紧趁热喝了,滋补一下身体生育带来的亏空。王婶顺势坐在靠着床边的凳子上,问:“这几天可有精神头好一些了?我看你一个人,这带着三个孩子,可怎么过呢,世道如此艰难的。
大妹子,别怪婶子说的不中听……”说着四下看了看,看到两个孩子在院子里堆土玩着,屋内没有旁人。于是接着小声说道:“不如就把这老幺送给好人家养。一来老幺能有一个更好的去处;二来可以免除了你一个妇道人,拖着三个孩子,生活的艰难,你说可好?”
王婶说完,看着听入心里,起了沉思的何常氏,不由得说:“这不是小事,你先考虑几天也好,婶子我就是提一嘴。那,我先回去了,家里啊,呵,活多的指望不上谁呢……”说着,拿起了何玉琼倒腾到自家碗中,空出来洗好的鸡汤碗,就告辞了。
这边,看着王婶离去的身影,何常氏靠在床头,喝着大女儿何玉琼又加热了一番的鸡汤,飘着黄油星子的浓汤一落肚,暖意从腹中散开,只是却难以驱不散心底的寒。王婶的话像一根针,扎在她最柔软也最疲惫的地方。她闭上眼,思绪却飘回了多年前。
她是常兰芳,城中“百草堂”常医师夫妇的遗女。自小在药香中长大,辨得百草,她以为自打父母离世后,自己的心,会像一味晒干的药材,沉静无波,直到遇见何满生。那是菖蒲繁茂的仲夏,她城外采药,不慎在水苔覆盖的溪边滑倒,脚踝扭伤,药篓里的药材散了一地。
正自懊恼呼痛中,只见一身影随着叮当声由远而近。身影走近后,这常兰芳定睛一看,原是一位头上裹着粗布头巾,身上穿件洗得发白的短褐,腰间系着宽布带,挂着个铜制虎撑的串铃,和自己年纪相仿的游医。
这人走起来“叮当”作响,老远就能让人听见。背后背着个沉甸甸的竹编药箱,箱沿用麻线系着一面小布旗,青布上用朱砂写着“祖传接骨正骨七日续筋”十个大字,边角虽磨得毛边,字迹却遒劲有力,既是招牌也显底气。
常兰芳看着来人英俊儒雅,眉眼间透着一股干净的眼神。他小心翼翼地守礼远远站定,作揖后介绍说:“我是何满生,你似乎是扭伤了哪里,我可以帮你,我家传的接骨师”。见常兰芳不反对,于是上前蹲下。
隔着她的鞋袜,几个手指一搭一摸,心里便有了计较,说:“姑娘,莫怕,你这是伤了筋,我先为你正骨,会有些疼,忍一忍。”他的话音温和,手法却老练而精准。常兰芳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口凉气不及吐出,便听他说:“好了”,为她做了简单的固定。
何满生帮着常兰芳扶起了药篓,收拾好散落的药材后,然后才将她背起,一路无言,直到将她送到百草堂药铺。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也是一世姻缘的缘起。他不嫌她孤身一人,她不嫌他异乡之客,成就了一番千里之外的良缘佳偶。
只是可惜那之后花前月下的相伴,老天不允。说什么三生三世,却也只给了一世里的三十年,连二十年都不到,何满生便撒手人伦。最后的记忆里,他们曾一同救过一个快冻僵的乞丐,满生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身上最厚的棉袄给了他,回来后自己病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