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从楼下传来，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妈……？”迪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一种本能的、不祥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猛地推开挡在面前的关千星，踉跄着冲出门外，扑向二楼的楼梯扶手。

关千星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心里蓦地一沉。那声巨响让他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他下意识地看向洞开的窗户，那条可能的逃生之路。

但就在同时，楼下传来了男人粗野的吼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检查后面，确保没人从花园跑掉！”

窗外，月光下的花园不再是静谧的出路，而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敞开的陷阱。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秒，他听到了迪尔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一声极其短暂、像是被生生掐断的呜咽，然后是身体软倒撞在栏杆上的闷响。

随着几声枪响，佣人们惨叫声停歇。

几乎是本能的直觉作祟，关千星脸色煞白的冲了出去。

他看到迪尔像一袋没有骨头的软泥，正顺着栏杆往下滑，眼睛瞪得巨大，瞳孔里是一片空洞的死寂，正望着楼下某个方向。

楼下的脚步声正在逼近楼梯，来不及思考。

关千星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架起几乎昏迷的迪尔，拖着他，跌跌撞撞地退回了最近的那个熟悉的、有遮蔽物的空间，那间客房的衣柜。

刚把柜门拉上，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就踏上了二楼的平台。

他了解过不少外国的枪杀案，但头一次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脚步声在走廊中徘徊，越来越近，每一声响动都像在关千星的心尖上打鼓。此时他处在高度警觉中，心脏不受控制的越跳越烈，脑子混乱。

窄小的黑暗空间使他喘不上气，樟脑丸和旧木头的沉闷气味几乎令他晕厥。

混乱的大脑不断闪回着记忆，冰冷的储藏室、漆黑的门......墙壁仿佛活了过来，向他挤压，要把他压碎、吞噬。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浅薄，眼前开始发黑，一种纯粹的、动物性的恐慌淹没了他。

关千星明白躲在这里就是在等死，可现在他的大脑已经难以运转，耳边是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轰鸣声，几乎要盖过门外逼近的脚步声。

他强迫自己冷静，想些别的，别的什么。

这片混乱的轰鸣中，一个截然相反的画面，冰冷而清晰地刺破了他的脑海。

那是几小时前，黑暗中摇曳的烛光，映照着克莱芙夫人敷衍的微笑和迪尔不耐烦的脸。他闭上眼，在一片虚假的生日歌声里，无比真诚地许愿：

“赶紧死掉吧。”

那簇微弱的、温暖的烛火摇曳着。

“……呼。”

关千星垂着眼，在剧烈的心跳中，几乎听到了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嘲弄的叹息。

命运，总以他最意象不到的方式应允。

荒诞的想法和一丝说不清的愧疚感交织，他看向迪尔。黑暗中的迪尔靠着衣柜角落，手掌遮住眼睛，像是在哭。

他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呼吸和心跳。

克莱芙夫人死了，这是个无比清晰而又残忍的事实。

脚步声终于清晰的近在眼前，关千星在心中判断对方的走向，这个人踱步来到床前。

行刑前的犯人在刀未落到脖子时的恐慌可能会令他们被吓死，手起刀落的刽子手眼看就要给予解脱。

他闭上了双眼，等待着解脱，然而下一秒，他听见楼下传来一个兴奋粗犷的喊声：

“找到了——”

“什么，在哪？”屋内的男人没有再查看，迅速的走下楼去。

噔噔噔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暂时分散了他窒息般的恐惧。他松了口气，身体比意识先要反应，柜门被轻轻推开。

明亮刺眼的灯光和大把的新鲜空气驱散了大脑的混沌，关千星的意识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

想死和找死是两码事，他不会蠢到跑到歹徒面前嬉皮笑脸着说：快来杀我啊。”何况这还有一个命不该绝的人，关千星的目光看向角落的人。

迪尔仍然保持同样的姿势缩在柜子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