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陆歧转身往太太院中去了。

*

太太院里，大家聊得正开心。

陆弈棠毕竟出身大家，自幼经受教导，如果她愿意，接人待物也是可以周全恰当的。

陆歧到了，太太连忙让人上茶。

大家正在听陆弈棠讲她这几日遇着的新鲜事。

说着说着，便聊到了这邺城有一处春风楼。

太太听了，立刻敛了笑意，直道：“棠儿，这种地方，不是闺中女子可以涉足的，你不要胡闹太过了。”

陆弈棠也乖觉，立刻服软认错。

太太见她态度还算诚恳，才脸色稍霁。

陆弈棠接着道：“太太您就放一百个心好了，棠儿就算胡闹，也不会真去春风楼这种地方的。”

她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陆歧身上：“想知道春风楼长什么样啊，还得问鹦儿，她才是我们这儿最知道的呢。”

陆弈棠仿佛寻常闲谈般，朝陆歧：“鹦儿，要是闻朔哥哥没带你回来，将来你会不会是春风楼的头牌啊？”

有一瞬间，正堂里静了下来。

围着的仆人们从陆弈棠的话里，嗅到了不一样的意味，都谨慎地没有出声。

太太觉得应该是听错了，下意识道：“你说什么？”

“太太竟然不知道吗？鹦儿便是出自春风楼。”

陆弈棠倒是一副此事人尽皆知的口吻，似是太太不知道才奇怪。

“听说当时，鹦儿被卖进去的时候，一身傲骨，楼里的仆妇把鞭子都打断了。”

“后来不知怎的，想通了，人也转还了，不怕苦不拍累，一心一意学着青楼的各种本事。”

“这挨打一身伤，学艺一身伤，算来鹦儿离开春风楼也没几天，太太现在脱了她的衣裳看看，说不定伤印都还在呢。”

……

因着陆歧和陆弈棠平日各自的为人，太太下意识地想要相信陆歧，斥陆弈棠胡诌，不能开如此玩笑。

可是，回想往日，太太又觉有迹可循。

那日她问鹦儿，怎么没被卖去大户人家当丫鬟，反而被朔儿遇上？

鹦儿说，因为家里想卖的价高些。

当时可怜她命苦，没有继续追问。

现在想来，卖去青楼不就比卖去大户人家当丫鬟，卖价高一些。

还有当日第一次见时，她侍奉人的规矩，并不是正经做派。

她以前只当是人牙子打算调教好了卖去大户人家后院暖床的，所以一直没有细想。

可现在，这样说的话……

太太一番思量间，竟不觉将陆弈棠的话信了六七分。

她愣怔片刻，转头看向陆歧。

陆歧看到太太神色，便知太太是有几分信了。

一时间，陆歧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伤心？失望？

又或许没有波动？

毕竟，陆弈棠说得对，她来自春风楼。

她隐瞒在先，不该再求别人信任。

陆歧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稳住。

不管怎么说，闻府是她待过最好的地方了，她想留下来。

她不能再回去了。

于是，陆歧没有狡辩，立即跪下，朝太太膝行两步：

“不敢隐瞒太太，鹦儿是出自春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