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收起用来和姐姐连通心识的羽毛,结束了长达半个时辰的闲聊。
她刚收好,就对上一双幽静如深潭的瞳孔,吓得她差点嘎嘎惨叫。
眼前人长了张天上地下都难寻觅的一张脸,可是他看阿蛮的眼神毫无温情,倒像是在看抢夺了他心爱之物的敌人。
就算朝遇长得再美丽无双,阿蛮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也是浑身炸毛,差点要重新拿出连心羽召唤姐姐救命啊,朝遇要发疯了。
朝遇只听她姐姐净无瑕的话,就算他失忆了,对自己的身份和过往一无所知。
可是与生俱来的傲慢让他不对任何人低头,不听从任何人的命令,他要往何处,那一处的人就要自觉让开一条宽敞的道路,供他一人通行。
他就是这样自我狂妄的人。
可是他在净无瑕面前,乖顺得像每根骨头都是软的。
阿蛮相信,就算姐姐要拿他当冬日暖脚的地垫踩,他也会欢欢喜喜地变回原形窝在她的脚下。
朝遇目光幽幽地盯着她手里那根用来联系净无瑕的连心羽,问:“她有问我的事吗?”
“没有,你在家过得这么安逸,有什么好问的。”阿蛮惊魂未定地道。
朝遇沉默了好一会,净无瑕在外办事时不喜有人打扰,阿蛮作为她的妹妹,自然不在这一行列,她有随时打扰净无瑕的特权。
可是他没有这种特权,他连一根羽毛都得不到。
净无瑕要是能送给他一根连心羽,他一定会小心珍藏,不会打扰她。
他只是想要一个证明,她不是完全不在乎他的证明。
朝遇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着羽毛的眼神堪称哀怨。
朝遇:“为何她给你,却不给我?”
阿蛮理所当然道:“因为我是姐姐的心肝宝贝,你又不是姐姐的心肝宝贝。”
朝遇发现阿蛮不仅声音粗噶难听,就连话语本身都很不中听。
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阿蛮这种无关之人的身上,与其和她斗嘴,他不如去碧波谭边最高的那棵树上待着,这样净无瑕一回来,他就能看见了。
这一等便是三日。
朝遇不知道失忆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有没有耐性,但是在等待她归家的时候,他的耐心很快就会见底。
焦躁和渴望像只牙尖齿利的虫子,不断啃噬着他的心,他会因为这种不存在的痛楚而蜷缩起来,然后重新开始忍耐,忍到她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和他说句话,看他一眼。
痛苦好像就会消失。
有时候他想变成很小的一团,缩在她的身上,小到不会给她添麻烦,不会被她丢掉,可以跟着她去任何地方。
朝遇轻轻地叹气,日升月落,她却始终没有出现。
阿蛮每日早上起来都能看见树梢上朝遇那一动不动的背影,看他的肩头被露水打湿,又被日头晒干。
阿蛮感慨不已,看他如今这幅痴心苦等的模样,难以想像十日前他还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所以他和净无瑕的前尘往事一笔勾销,让净无瑕不要再跟着他。
——
十日前。
净无瑕坐在离床十步远的位置,漠然地看着床上躺着的男子。
即便净无瑕正斜着眼,从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俯视着他;
即便如今他面无血色、没有半点生气,脸上还被碎石划出数道细小伤口;
那张脸依旧是无可挑剔的顶尖美貌。
朝遇自然是容色惊人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让见多识广、目中无人的净无瑕都为之动容,对他展开热烈的追求。
即使他是凤凰与孔雀的混血,兼具凤凰的傲慢与孔雀的自恋,是只不折不扣的自负鸟儿,净无瑕也毫无意见,长得这么漂亮,有一点小脾气怎么了。
大美人的脾气不是脾气,是玫瑰上增添情趣的小刺罢了。
最后他答应与她成婚,两人在朝遇的地盘上举行了十日婚宴。
前来赴宴的宾客如流水一样绵绵不绝,彻夜燃烧,驱散夜色的不息烛一箱箱地被抬进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