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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鼎玄翎(1 / 1)

 长安,丞相府,清徽苑。门扉云纹疏朗,不饰浮华,唯有门楣中央“清徽”二字。庭中,青石小径如游龙蜿蜒,细碎卵石镶边,通向被花木半掩、临湖而筑的屋舍。窗外澄波如镜,池畔瘦竹横斜,风过摇曳生姿。

清徽苑一草一木一器一物,无不映衬着冯翊长公主的稀世之质——清冷。

人心所归之贵,恰在权势浮华之外自有其不可动摇的根基与灵魂的深潭。

……

冯翊长公主轻轻依偎在宇文泰宽阔的肩头,半阖着眼,呼吸清浅,云鬓微散,一缕青丝不经意拂过宇文泰线条刚硬的下颌。

宇文泰并未言语,只将下颌极其克制地轻轻贴在她的额角。

窗外风过,檐角铜铃又起幽咽。

……

“潼关奇袭,翊翎卫功不可没。南门爆炸,时机精准异常,破局关键。”宇文泰嘴角微扬,“‘兵者,诡道也。’孙子之言,诚不我欺。翊翎卫此等奇兵,端的是锋利无双,扭转乾坤!若无此‘诡’,纵然我军雄壮,强攻雄关,必是尸山血海,靡费国力!此乃翊翎卫之用,奇、险、锐!”

冯翊长公主声音清冷,如同玉磬轻击:“夫君此言,片面了。”

宇文泰浓眉微挑,眼中流露出探究之意:“哦?愿闻其详。”

宇文泰走到案几旁,拎起温在炭炉上的紫砂壶,倒了两杯热腾腾的茶汤,一杯送给冯翊长公主。

冯翊长公主接过那杯茶,目光澄澈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

“‘诡道’固然锋利,然利器终有卷刃之时,奇巧亦易穷竭。夫君统领大军,克复潼关,所倚仗者,何也?”

冯翊长公主自问自答,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宇文泰的心坎:“是正面列阵、如墙而进、令敌军肝胆俱裂的铁甲方阵!是弓弩齐发、遮天蔽日、令敌城头不敢抬头的强弓硬弩!是日夜不息、轮番攻打、令守军疲于奔命的森严军阵!此乃阳刚之正兵,堂皇之势!若无此堂堂正正之师如山岳般压境,牵制贺拔胜主力于关前,使其精锐尽出、疲于应对,翊翎卫纵有通天彻地之能,焉能寻得敌后空虚之隙?更遑论从容布局,引爆南门?”

冯翊长公主的话,如同一柄剔骨刀,剖开了宇文泰潜意识里对“奇兵”的过度偏爱。

冯翊长公主语气无波,继续说道:“此战,正面强攻是真,凌厉刚猛!翊翎卫奇袭亦是真,诡谲难测!二者相辅相成。正兵为奇兵创造机会,遮蔽其锋芒;奇兵为正兵打开通路,瓦解其壁垒。正复为奇,善复为妖;刚柔相济,虚实相生,方为制胜上道。”

冯翊长公主顿了顿,仿佛在组织更精炼的表达,“若只知倚重翊翎卫之‘诡’,而无正面大军之‘正’,则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纵有奇谋妙策,终难撼动根基深厚的顽敌。贺拔胜非庸才,若非被正面战场死死牵制、消耗,岂会轻易予人可乘之机?”

宇文泰缓缓放下茶杯,踱步到窗前,目光似乎穿透厚厚的帷幕,投向外面冰冷的夜空。冯翊长公主所言,直指他内心隐隐不安之处。潼关大胜,翊翎卫的奇功确实璀璨夺目,让他下意识地将其作用放大。但此刻被冯翊长公主点破,那支顶着滚木礌石蚁附攻城的铁血大军,那震耳欲聋的战鼓与喊杀声,再次清晰地浮现于脑海。是的,没有那尸山血海的铺垫,没有那钢铁洪流般的威慑,奇袭的成功不过是镜花水月。

“夫人所言甚是。”宇文泰转过身,脸上是凝重与诚恳,“正兵之威,确为根本。无堂堂之阵,何来奇兵之机?”

冯翊长公主微微颔首,随即话锋一转:“若只追求整体的强悍,忽略翊翎卫这般‘孤狼’的力量,同样危险。”

宇文泰收敛了兴奋,正色道:“愿闻其详。”

“‘将兵’,贵在整体强悍,万众一心,如臂使指。此乃阵战基石。”冯翊长公主的声音带着理性,“暗卫,也有其存在之价值。面对坚城深垒,莽撞强攻、野蛮硬推,是以将士血肉强行填平壕沟,用无数性命去堆砌胜利!靡费兵力,徒耗国本,智者不为!”

密阁内陷入长久的沉默。炉火噼啪作响,灯苗轻轻摇曳,映照着两人沉静而严肃的脸庞。潼关战役的复盘,已上升到军事哲学与治国方略的高度。

良久,宇文泰长长吐出一口气,沉声道:“夫人字字珠玑。正奇相合,刚柔并济,威慑与实力缺一不可。那依夫人之见,翊翎卫当如何定位?”

他将问题抛回给冯翊长公主,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信任与认可。毕竟,翊翎卫是冯翊长公主带来的。

冯翊长公主走到案几旁,终于端起那杯微温的茶汤,却没有喝。她凝视着杯中沉浮的茶叶,缓缓开口:“定位有三。其一,国之暗刃。绝对忠诚,超越派系,忠于大魏之存续。此为根本。其二,破局之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出;一旦动用,必功成身退。其三,耳目延伸。此其日常之责,虽不显赫,却至关重要。”

宇文泰听得极为专注,冯翊长公主阐述的定位清晰精准,极具战略眼光,远超他的预期。

宇文泰问道:“翊翎卫又当如何发展?”

冯翊长公主斩钉截铁:“贵精不贵多。”

“翊翎卫,还是由夫人亲掌妥当。”宇文泰的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冯翊长公主微微颔首:“日常事务还得有人经办。此人需是孤臣。夫君心中,可有此等人选?”她将选择权又抛回给宇文泰。

宇文泰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人影,但被自己一一否决。

“暂无一人可当此任。”宇文泰缓缓说出这句话。

冯翊长公主眼中掠过一丝了然:“徐徐图之,慎之又慎。”

……

清徽苑外,夜色晕染雕梁画栋,檐角几只铜铃在微风中轻颤。

更深露重,静谧无声。宇文泰静静凝视身畔的冯翊长公主。轻轻拂去她鬓角一缕微乱的青丝,指尖悬停处,竟似不敢触碰易碎的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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