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
昔年儿拖了个长音,觑着我的脸色:“大帅觉得言之有理,立请高人作法破局,趋吉避凶。’
我心稍安,接着追问:
“如何破?”
昔年儿将视线移走,扫过房间内的各处摆设:“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由大帅敢勇当先,改尊讳‘陆三千’为‘路三千’,取‘大路三千,了不相干’之意,以化身为度外之人,苟全性命。”
“不是,”
我下意识反驳,半撑起了身:“咳咳,举家都改了?”
“那倒没有,”
昔年儿眼疾手快,在我后背垫了个枕头:“哪可能举家皆改,是以大帅更姓为始的新生一代子嗣,比如我,我们。”
为怕我混淆、捎带上自己,他还补了个扇扇子的动作。
“哦,”
我颔了颔首,神思飞转:“好使吗?”
昔年儿往回收的手一顿、僵持在半空,眉骨下向内凹陷的眼睛看不出情绪,映射出冷意,却忽而嘴角大咧,没心没肺狂点头道:
“目前没死,尚在人世!”
我无语了两秒,没心情开玩笑:
“那我咋回事?咳、咳咳。”
这两声咳是我故意咳给昔年儿听得,意思是‘你们都身康体健的,没道理就光我倒霉啊’?
果然在下一刻,昔年儿笑声戛然,表情显现出为难:“这个么,这个就涉及到少爷的祖父,咱家老元帅了……”
咱家老元帅陆迷,不迷信,但封建、传统。
当土匪时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杀伐无遗,百无禁忌,成了军阀后更是追逐名利,桀骜自持,总想着要百年以后‘豹死留皮,名垂百世’。
结果被自己儿子改姓一事打了个措手不及,气急败坏之下怒火攻心,缠绵病榻之上剩一口气儿。
好巧不巧,偏赶上儿媳妇在这时候怀有身孕,老元帅闻讯一口气吊了九个多月,愣是捱到了临盆。
那边的一大堆老妈子、接生婆们在‘加油鼓气’,喊‘夫人用劲’,这边的老元帅则在弥留之际,强烈要求自家儿子,说务必要让腹中胎儿承继祖姓、随他姓‘陆’,并期望能向下延续子嗣,显祖荣宗,否则他死不瞑目——然后还真就瞪俩大眼珠子,撒手人寰了!
“爹啊!”
大帅路三千扑跪上前扒拉了好几下,见实在拗不过他爹,便只得遂了他爹遗愿,磕头应下。
然没等陆三千正磕着的脑瓜门儿离地,从产房那边骤然传来一声嘶厉惨叫,紧接是一帮人的呜嗷鬼嚎,炸了锅了。
路三千来不及多想,手肘撑地飞蹿出去,却见红月当空,满院皆是‘白骨精怪’,套着人松松垮垮、款式各异的衣服,作惊惶万状。
或惊悚他‘骨’,或惶惶自身,或抱作一团,撕吧啃咬。
正值夫人产子,路三千根本无暇他顾,一路横冲直撞、火急火燎地冲到产房,总算在门口见到几个身着蓝灰军服、手架抢把子的护卫军。
卫军们集体佝偻着后背,被宽而荡的军帽挡住后脑勺,浑身哆哆嗦嗦的、不停地在往后捎,就哪儿还有半点军纪风貌。
“蠢货,”
路三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挑着近的两个上去一人一脚:
“让你们守着夫人,擅离职守,干什么吃——”
“禀、禀大帅,”
精神高度紧绷的卫兵们踉跄转身,帽子都甩飞了的点头哈腰正要解释,乍一抬眸却将眼珠子蹬出眼框,下巴颏骨喊脱了臼:
“啊!鬼啊!”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擦枪走火,猝不及防,路三千沦为枪把子中心,若是放在寻常,早就被皮开肉绽、‘突突’成筛子了。
但那夜,注定不同寻常。
路三千是等到枪没子弹了,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点儿没疼,不,不是肾上腺素!
其震愕到瞳孔扩张的两个眼球爬满了血丝、向下一点一点转动,方惊觉自己竟同身前卫兵一样没皮没肉,活脱脱成了一副骨头架子!
“白骨观,”
我在这里接了口,手心捏出一把汗:“是咒?”
“少爷连这也知道?”
昔年儿惊讶地看了我一眼,随即自说自话地点了个头:“看来那茅山的确有诚心教予少爷,是被下了诅咒,咱们家有财有势、树大招风,也不知染红了哪路牛鬼蛇神的眼。”
‘牛鬼蛇神’以老元帅咽气儿作为契机,燃烧其生前业障为咒力,发作‘白骨观’把家里所有‘肉体凡胎’都变成了骨头架子,以至于就连是路过的老鼠都得瘪着肚子来,空着骨架走,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