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尘埃落定的头一年。

云纵痕住不习惯木傀儡，他觉得自己伟岸的灵魂像是被钉入了一点儿多余空隙都没有的人形棺材。

由于魂魄和躯壳不够服帖，加上一身器官血肉都没长好，他常常半夜被自个儿的木胳膊硌醒。这问题倒不大，晚上溜进秦鹤归的识海借宿，第二天起床再回去就行。

更大的困扰具体体现在房事方面。由于那一根棍子真的就只是根棍子，他拿来捅人也不痛快。后面就更不必说了，一开始直接就被锁死了，密不透风，连条透气的缝儿都没有。

已逝的傀儡大师给出的解释是傀儡又不用上厕所，没必要凿洞，并且对云纵痕不厌其烦的骚扰表达一定程度的崩溃：“你要那玩意拿来做什么？反正最多两三年，你自己就能长好啊。”

对方不管，强烈要求他给木偶再开个通气孔，雕完两个完全没有必要强调的部件后沐白雪觉得自己和人偶都脏脏的。底线一再降低，到最后他也没啥异议了，只要求等死后云纵痕别捅出去说傀儡是他给做的，玷污他摇摇欲坠的老招牌就行。

对此云纵痕比了个大拇指。

他倒没想过沐白雪居然死得那么快。

这让他出了毛病找谁修去？

好吧，那两个做工粗糙的部件凑合用到现在也没出啥大问题。他甚至已经可以自如调节通气孔的松紧程度了，但毕竟里头相对来说比较平坦，缺少褶皱带来的乐趣。

还有前面的挂件，云纵痕嫌弃光秃秃一根木棍太寒碜，千挑万选从师姐宝库薅走不少珍贵材料。然后动身去大都城，看看有没有傀儡店肯帮忙打磨零部件。

沐白雪也太穷了，这可是要住好久的壳子，材料也不挑点儿好的。

得亏他只在心里哔哔赖赖，没让天下第一的傀师在天之灵知晓，否则非得气活过来辩论哪里寒碜了，他用的也不差，这可是无尽海底万岁有余的神木。

云纵痕无比嫌弃地扭动胳膊，关节处嘎吱作响。这也没长好，那也没长好，好麻烦的身体。顺便去做个护理，上上油好了。

他没告诉秦鹤归，脚踩宝贝刀，屈膝蹲坐扶住刀柄，咻地说走就走。

傀儡店的老板很热情地把他迎进店，很愉快地谈妥了护理项目。云纵痕灵石都掏出来了，结果对方一问：“仙友你的傀儡呢？”

云纵痕指了指自己。

他就被打出去了。

老板还在店门口挂上“禁止x骚扰”的瞩目牌牌，一看就是在点他。

云纵痕甩了甩硬胳膊硬腿，他也不想当变态啊！问题是他就是傀儡，傀儡就是他，他与傀身密不可分！

凭啥啊？

这一点儿也不公平。

凭啥那些人剑合一的剑修可以把他们不仅视作而且确实就是宝贝命//根的剑送去锻造店保养，他就得被当变态打出去。

修行者不为外物所累，明明是仙修，怎么比凡人还古板？

他不屑地拍了拍一身灰，决定退而求其次，不能整个人去保养身体，那去定做可拆卸换装的零部件总没问题吧？

云纵痕面带无害的笑容，说明来意，然后他又被打出去了。

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真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十年仙都怎么发展成这保守样了。

云纵痕并没有意识到，其实是他在魔域受到了太多艺术熏陶，导致接受阈值被无形中拔高了很多。

既然店铺不接单，那他自己捣鼓呗。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云纵痕以前也会自己雕刻些小玩意，全套雕刻工具应有尽有。

他回清河宗一顿翻找。

师兄抱着灵宠路过探头：“找啥呢？你的遗物秦鹤归都要走了。”

云纵痕：“我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他拉走了？他收垃圾的吧！”

他一路紧赶慢赶，大脑飞速运转，思索有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玩意也给秦鹤归掳了去。庆幸的是完全没有，也可能是他还没想到。

秦鹤归应该是到镇上买菜去了。

云纵痕没进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秦鹤归那么爱整洁的人，不可能把一堆没用的玩意堆在两人吃饭睡觉的小屋。

他只是顺便瞅瞅人在不在家。

他也是很容易害羞的人好嘛，伴侣在家的话，当着对方的面捣鼓这些，怪不好意思的。

云纵痕身形一晃，走入秦鹤归先前的洞府，现在搁置不住人了，用来堆放暂时用不上的旧物正合适。

没想到秦鹤归破烂货怪多的，多到用储物袋分别收纳，他几乎毫不费力找到了和自己有关的那堆。

里头有他刚开始修炼时的小木刀，玩得卷边的纸牌，第一次打擂台和人对赌赢的那半块灵石，原计划亲手缝制送给师姐但做太丑没好意思送出去最后买现成的乾坤袋……

真让人怀念。

云纵痕不太喜欢追忆往昔，却也盘腿坐那儿一件件看过去，傻乐呵半天，随手扯过贴靠一旁的小袋子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