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李怀安把经脉糊得结实些,云纵痕腾空蹦哒,狠狠上蹿下跳也不怎么疼。眼瞅着距离北昆仅一步之遥,识海内冷不丁响起略带困惑的声音:“你不乘剑?”
距离上次对话已过去整整两天,秦鹤归一直处于昏睡状态。通过共享视野,他发现云纵痕居然还在路上,这不应该,御剑再慢半天也该到北昆了。
“不了,我怕被你这玩意带水沟去。”云纵痕弹了弹腰间佩剑,剑身破破烂烂,看着就很危险,而且他记得秦鹤归的本命剑不是这把。
秦鹤归的神魂悬浮灵台中央打坐,闻言颇不认同:“不至于,我用挺稳的。”
“你经脉断成这样还能御剑啊?”什么怪物,这就是化神巅峰半步登仙的实力吗,真真恐怖如斯。当然,后半句云纵痕没说出口,只在心中哔哔,他逮住机会八卦道:“怎么用这么寒碜的破铁,你的本命剑哪去了?”
“断了。”秦鹤归轻描淡写说道。
本命武器里头嵌有修士的一缕神魂,与修士高度同频,互相感应,多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毁坏严重到用不了的地步对本体的影响不可估量。
“嘶,听着怪疼的……”本命刀碎成渣的人略微表示同情,浅浅对比双方处境,甚至有闲心开玩笑:“你看你我如今也同是天涯沦落人了,若早个十年多好,还能作伴。”
秦鹤归不懂他的幽默,认真提出疑问:“现在不能作伴了吗?”
云纵痕愈发怀疑仙长的脑子可能也堕坏了,他应该提醒得委婉一些:“你不是命不久矣了吗?”
他发誓他没有恶意。
“也是。”
白色小人垂下脑袋,周身散发的光晕都黯淡了不少。
分明连五官都没有,云纵痕就是能感觉到他心情低落,比记忆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仙长可爱多了。云纵痕赶忙补救:“这不成问题,咱不管地久天长,只争朝夕。”
洁白的光腾地亮了,为表现被闪瞎眼的效果,黑色小人意思意思抬起肉乎乎的小手遮住整张脸,惊叹不已:“哇,好闪……如果夺舍了你的人不是我,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早就被别人夺舍了。”
“没那么轻松。”秦鹤归想,他的三重门又不是摆设,岂能让随便什么小鱼小虾闯进来,还要他扫塌相迎?他秦鹤归是落魄,倒也不至于此。
“秦仙长还怪骄傲的。”黑色小人伸手戳戳白色小人的脸颊,幻想戳在秦鹤归那张严肃的脸上会如何。识海之外,云纵痕同步戳了戳脸,比想象中软。
北昆为上古四大圣域之一,与魔域地界相连,延绵雪山尽数笼罩在天然结界内。云纵痕靠得极近也感应不到刀的位置。
他打算先找个落脚点儿歇息,三两下落到一座城门口。这座城名为浮花镇,严格划分应该隶属魔域。
提及魔域,不少仙修避之如蛇蝎,正经人谁修魔啊?魔域极大部分地区不宜仙修生存,处处瘴气横生,灵气少得可怜。
不过边界倒有不少城镇魔修、凡人、散修的仙修混居,且三者相处远比远在仙都的仙修们想象得融洽多了。魔域所容纳的并非都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就像居住仙都的也不是仙人。
当初若非仙盟把那么大屎尿盆子往云纵痕头上扣,逼得他诉冤无门走投无路,否则也不会逃入魔域避难。
尽管隔年他就真堕魔了。
……
浮花镇就夹在两域之间,四季如春飞花满天,与终年寒冷刺骨的雪域或是瘴气弥漫的魔窟不太搭调。
据说上古某位大能和其凡人伴侣居住在此,伴侣逝世后,大能便一人守着两人的回忆。哪怕坐化,思念也经久不散,残留的灵力无声守护这座小镇四季长春。
这些不过道听途说的传闻。云纵痕踏进城,和识海里的小人确有其事地介绍浮花镇的来历,顺便临时扩充细节编了段故事,说得绘声绘色。
“那位大能后半生低调朴素,也许受他影响,这儿几千年来民风一向淳朴。”他真心实意感叹道,随后一拳放倒身后鬼鬼祟祟企图偷乾坤袋的魔修。
藏在暗处的魔修见大事不妙,没有不讲义气丢下同伴跑路,闪现跟前按住弟弟脑袋往地上砸:“哥我们知道错了哥,我们俩兄弟只是饿疯了,并没有恶意,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把。”
云纵痕检查东西没少,就没为难他们,走出老远还能听见哥哥训话:“你疯球啦,偷鸡摸狗偷到秦鹤归头上,没死就不错了。”
弟弟修为低下,还没机会见世面,不过也听过秦鹤归鼎鼎大名,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我们这么轻易捡回一命了?”
云纵痕听得津津有味,与有荣焉道:“他们还挺怕你的。”
招牌响亮就是好啊,省去不少不必要的力气。
秦鹤归对此不置可否。他的脑回路似乎总要慢一拍,被小插曲打断居然还能拐回前面的话题:“你以前同我说过。”
“啥?”
“浮花镇的来历。”
“有吗?”
他怎么不记得了。
云纵痕尝试搜刮角落零碎的记忆,秦鹤归嫌慢,帮他回忆:“你上回说的版本是那位前辈与友人打赌输了,坐化后契约生效,天道收回灵力用来保护浮花镇。”
“大差不差,反正灵力拿来守护城镇就对了。不知名前辈的事迹版本再多,起码没被扭曲成阴谋,总之就是好结局嘛,皆大欢喜!”
云纵痕僵硬大摆臂,疾走了一段路,脚步慢慢停顿。他想起来了,这确实不是自己头一回与秦鹤归来浮花镇。
若只算他自个儿,或只算秦鹤归,便没有记得来返几趟的必要。可他们同行的次数着实不多,不该忘的,算上这趟也第三回了。
第一回,他做任务路过,中途偶遇秦鹤归,具体啥事不记得了;二回倒是印象更深,那会儿他刚入魔,秦鹤归奉命追杀。
他想找当年打斗撞坏的桥梁,如今已完好如新,四周寻不到任何他们留下的痕迹,云纵痕没找着记忆的锚点,摸了摸鼻子,感慨道:“那还真是好巧啊,这可是咱第三次同行。你说,会有第四次吗?”
秦鹤归也恍惚了一瞬,说到底他们没有非来此的理由,一声两声稚嫩童声打断同步走神:“哥哥,抽一枝花吧。”
女童仰着脸,期盼地望向比他们高出好多节的大人,满怀的鲜花遮挡了部分视线。男童托起花向上耸,示意他快挑一枝,他们好去送给下一位进城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