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你姑姑进宫,倒和哀家说了件趣事儿——”
知雨垂首,没有接话。
“说是青萝你呀,有通天的本事,能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得本事。”
知雨故态复萌,为青萝解围:“太后娘娘说笑了,王妃若是有这个本事...”
太后叹了一口气:“明妃以往最是懂事知礼,今日是怎么了?慌了?”
知雨噤声。
皇后拍了拍知雨的手,以示安慰,微笑着说:“母后今儿是怎么了?听了两句闲言碎语,便要来疑心自己人了?方才不是说青萝是最懂事的么?”
这会儿轮到太后噤声了,她倒没想到皇后会回护青萝和知雨。
“哀家不过平白问两句,皇后难道不好奇你的病,是如何治好的么?”
“若是青萝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岂不是对咱们大珩都有益处?”
皇后娘娘笑着回道:“母后觉着青萝像么?她这样柔弱的一副身子,前遭听晋弟说又病了,若是真真儿这样厉害,何愁万病无忧?”
“至于儿臣的病,不是托母后的福泽与太医院的仁心妙手,才能转圜么?还是凭着陛下的心慈手软,臣妾才得以苟活于世?不然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此话一出,夹枪带棒,就是太后也哑了火。她从未被这个懂事的儿媳妇顶撞过,如今接二连三的被抢白,倒是一张老脸通红。
青萝与知雨不出来打圆场,皇帝和晋王与辛白川又在后头说着话。
她荣升太后之后,还没人敢摆这样大的脸色给她,真是托了皇帝的福。
“罢了罢了,哀家不过平白问两句。”
这会儿青萝又来添油加醋了,微笑着说:“太后娘娘不说这两句,臣妾还以为是要三司会审了呢。辛瑜夫人可还在宫中?她自和舅舅和离之后,这儿一向都不太好,难为还有人将她的话放心上。”
她说这儿的时候,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瞧着是极娇俏。
她倒并不觉得辛瑜会出卖她,不过是手脚不如皇室之中的人干净罢了。
太后还以为青萝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呢,原来为这个。
皇后闲闲地说道:“晋王妃不必担忧,待本宫回宫之后,自然亲自将辛瑜夫人送回辛府。”
一唱一和的,也没给太后说话的机会。纵是有机会,难道还要去抢白才去林国公府迎回来的皇后的主意?
知雨喜不自胜,前阵子听在慈恩寺的青宛姐姐说起此事,正愁没路子呢,如今皇后开口,金口玉言,便是有救了,忙矮身一礼:“臣妾替慎时居士谢过皇后娘娘。”
皇后抬手将其扶了起来,二人恍若不见太后铁青脸色。
半晌才装模作样地关怀太后:“母后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儿臣做错了?”
太后扶着嬷嬷的手都慢了半步,方才缓缓说道:“皇后乃一国之母,区区一个外命妇,自然可以随意处置。”
皇后虽然没有如何顾忌太后的体面,但太后却不能再在此时落皇后的面子,虽然大家都已不在乎这些莫须有的体面。
皇后但笑不语,也没有接话。
气氛陡然冷了下来,一点不复方才一同出现在晋王府门口的其乐融融,知雨同青萝使了眼色,亦跟在后头款款踱步。
帝后亲临,可晋王夫妇打的是回景城的主意,又怎么会有东西准备?
好在皇帝的人多,皇帝也不见外,大监带着一群太监宫女们,将主厅布置了出来,大有开宴之意。
天光大亮,花厅中好似宫宴。
精致吃食摆满了席面,琳琅满目,叫人食指大动。
皇帝笑着说:“也不知道弟妹爱吃什么,朕命御膳房都备了一些,你瞧着合不合胃口。”
这话太客气了,青萝抬眼一瞧,众人的眼神都瞧向了自己。
“御厨的手艺,总是极好的。”
她学会了场面话,活脱脱又是个明妃,不软不硬的招数堵了回去。
赵谨倒是没有好神色,只说:“多谢皇兄盛情款待,臣弟自知私自进京有所不妥,但也因听闻母后生病之故,还请皇兄原宥。”
太后有没有真的病了,几个人心知肚明,如今又听赵谨说这些场面话,不由得神色不自然了起来。
赵谨举杯饮尽:“臣弟自罚三杯,还请皇兄让臣弟与王妃永住景城,臣弟保证今生再不回京。”
此言一出,众人俱惊,亦不接话。
半晌太后方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何至于此啊!”
“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太后对上赵谨的眼神,昨日士兵的“格杀勿论”犹言在耳,如今又说上天家兄弟一词了。用得着时,日日同你说情分,用不着时,便要卸磨杀驴。
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