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神秘的家 深夜,四周一片漆黑,看不清事物。
通往旻阳峰顶的蜿蜒石道上,陈琝在漫无目的地走着,心情很复杂。
从幼时到现在,在外人眼中,他一直都是懦弱无能,胆小怕事的典型代表。也是年轻一辈和一些睚眦必报的小人欺辱的对象。
实质上,他并非真就如此不堪,只是每每见到其他与之同龄的人可以无忧无虑地修炼,肆无忌惮地追求梦想。可他呢,不仅经脉俱断,终生不能修行,连体质也异常嬴弱,正常人的生活都是一种奢望。
也正因为这种种因缘,他终于放下了所有的坚持,开始迷失在红尘凡俗之中,从那美好的凡物中去苟活,再无上进心。也是如此,那些族人才更加看他不起。
本来,他以为属于他的这短短的人生,将会如此这般荒废下去,于红尘凡物中迷失。
直到三个月前,于闭关中的祖父突然传出破境失败,身遭重创的消息后,变故才开始发生。
在这之前,众人虽对他欺凌,但因祖父和次魂格的原因,终究不会太过逾越。可当祖父陈圣极可能重伤的消息传出后,一切都变了。以往那些看他不起,或嫉妒他身份地位,又或被次魂格捉弄过的人,都变本加厉起来。
虽然只有很短的时间,但人终究还是人,既然有逃避,自然也有不甘和愤怒。那些超脱他忍耐极限的欺凌,在一定程度上,不仅不会让他逆来顺受,还会让他激起血性和沉眠的欲心。
只要是生灵,谁都会有欲望,只是不同性情的生灵,所欲的对象不同罢了。
“欲望,真是一个久违的词呢,可光有欲望而无能,又有什么用呢?”
想到这近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陈琝心中对欲望的感触更深。甚至内心更为渴望。
这些时日以来,他可以说是两面都在受折磨,单是外界的白眼和欺凌,也就罢了,反正那是奈何他不得的。更重要的是,在外界欺凌之下,内心却还要承着担忧和恐惧。
这种双面的折磨,比将他放在火炉中焚烧还要痛苦难受百倍。至少对他来说,怎么也不会再想重来一次。
不知不觉中,石道已到了尽头。
“这便是人生吗?”
站在峰顶,噬云崖边,一株巨大的柳树下,看着一片灰蒙的群山,陈琝不由感慨。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思考事情,也是第一次了解人生。很可惜,在他渴望了解时,没能见到美好如朝霞的人生,只有灰蒙如黑夜的人生。
这一刻,他其实想到了很多,有他这些时日的经历,有爷爷的遭遇,也有弟弟的遭遇。这些都是令他痛苦的,心忧的,甚至有让他宛若断肠的。
他很想做些什么,至少能为爷爷和弟弟去分忧些。可是……
可是如他这般,又能做什么?做得了什么?
陈琝看着在漆黑的夜色下,依旧白皙澄亮的双手,苦涩地摇了摇头,自嘲似地望天而笑。
近日以来,他与祖父日夜相谈,几乎形影不离。虽然祖父时刻都在掩饰,不露分毫忧色,但陈琝十五年来,尽皆将心神所思用在了观摩人心上,自然也能揣摩一二,看到些隐藏得很深的东西。
若在以往,他所能看到的,只有自信和霸道,那时他还以为这个法门对祖父是没用的,可是在上次祖父与众部殿之尊定下半年之约回来后,他便看到了从未出现的担忧和无奈。
“半年之约,真就这么简单吗?”
直觉告诉他,所谓的半年之约绝不是表面这么简单,要不然不会让祖父露出那种种从未有过的神色。
“只可惜我什么都做不了,反而还要让他们分心。”
这样想着,他突然瞄了一眼黑沉沉的深渊,脑海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可才一瞬间,他就苦笑着摇头,似喃喃自语:“要真是如此,那我可就真是懦弱无能,胆小怕事了。”
就在他心中似愁似忧,杂念纷乱时,不知从那里飞来一群萤火虫,发着蓝绿色的微光,照亮了噬云崖边。
“荧光……”
陈琝看着这些散着微光的小小身影,又看看它们所处的这广袤无垠、无边无际的黑暗,不由有些嘲讽的意味。它们就是拼尽全力,又能如何呢?终究也不过沧海一粟,始终难以照明一方地域。
可在突然,他想起了祖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能不在大小,关键是证明你存在过,曾经辉煌过,这就足够了”。
“不在大小,曾经辉煌过,存在过,就够了……”
陈琝喃喃念了数遍,最后甚至颠来倒去地念着,像入魔似的。
突然,他目中精光一闪,焕发出不一样的神采:“是啊,萤火虫也只有短短的生命,可它们并没有自暴自弃过,反而拼尽它们的余力,在茫茫无际的黑夜中散发着微末之光。这不正如爷爷所说的,不在大小,只要去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辉煌过,那就够了吗。”
此刻,他越加回想下,竟然越是心思通明,了无凡愁,整个人仿佛经历了烈火淬练,精神了十倍不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陈琝连连念叨几句,最后竟是放声大笑起来,笑完之后,他只觉通体舒畅,之前所谓的一切不甘,渴望,也尽皆消去,仿佛获得了新生。
“既然如此,那我又何必要强求什么能不能修炼,能不能一步登天呢,只要尽我所能,向这天地证明,我陈琝,曾经来过,曾经存在过,那便足够了。什么权力,什么财富美色,什么实力,人死灯灭,最后也不过是黄土一抷,什么都带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