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衣忍住一声叹气,与宗窃蓝四目相对:“你见过那时候的我,也知道现在的我,两相对比,你有没有觉得,我有哪里不太一样?”
在这么近的距离,宗窃蓝想不发现也难。
“眼睛?”
薛绍衣点点头:“你可能没有意识到,之前的我,是个半盲。我看不到你的脸,没问过你的名字,来到这边、寻找你的唯一手段,就是通过声音辨认。我没想到,你的声音也会有那么大变化……”
几年时间,他的声音就变得如此沙哑,她想,他遇上的问题和麻烦,一定比她想象中要多得多。
坏了,今天夜里做起来时,得给自己两巴掌了。
这一次,因回答而怔愣的人,变成了宗窃蓝。
他不可置信地开口道:“您当时……”
随即,他回忆起什么细节,又将嘴闭上了。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初见面时,被薛绍衣拿在手里的手杖,或许不止起到一个装饰上的作用。他们每次对话过程中,她都只是看向他所在的方向,没怎么跟他对上过视线,大概也有其他的理由。
“大人,我不知道,我……”宗窃蓝将头一低:“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你又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情。”薛绍衣将双手搭在宗窃蓝肩膀上,迫使他不得不看向自己:“真要仔细论起来,你我之间谁欠谁多一点,肯定是我应承担的责任更重。所以,与其在这里互相认错,还不如将……”
话还未说完,昭曦的房间中突然传来被压抑的哭声。那情绪实在太强烈,她一个孩子怎么也压不下去,哭声便慢慢响了起来,传到了这一头。
宗窃蓝下意识便想起身过去,结果因为脱力,差些摔倒在地上。薛绍衣按住了他,道:“我去吧。”
她快步进到孩子的卧房,果然看见昭曦不知什么缘故已然惊醒,正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拼命想要擦掉眼泪,结果眼泪越擦越多。
薛绍衣一把就将人抱了起来,坐在床沿的同时,也让孩子坐在了自己腿上。她轻轻拍着昭曦的背,低声道:“曦曦是不是做噩梦啦?梦到了什么,跟娘说说?”
“我、我……”
昭曦刚想把刚才梦中弄丢父亲的种种说过清楚,却忽地意识到什么,眼睛和嘴巴都因为惊讶而张大了。她看向薛绍衣,迟疑道:“娘亲?”
薛绍衣笑笑:“嗯,我就在这里,曦曦不怕。”
母亲的态度突然就起了变化,昭曦连刚刚的恐惧都顾不上了,只顾着将整个人往薛绍衣怀里塞,牢牢攥着她的衣襟,不肯放松一丝一毫。
待小朋友又一次睡熟后,薛绍衣犹豫了一下,没将昭曦一个人放在房间里,而是抱着女儿去了外头。
面对宗窃蓝用眼神表达的询问之意,她压低声音,在不会吵醒孩子的情况下回答道:“应该是做了噩梦,现在已经没事了。”
宗窃蓝看了看女儿。
果然,虽然她脸上还有半干的泪痕,但表情显得很安宁。被母亲这样抱着,一定让她觉得很安心。
小朋友的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接下来该处理的,就是孩子她爸的问题。
薛绍衣定定看向宗窃蓝:“把手伸出来。”
宗窃蓝不明所以,但还是在下意识间,便照着她说的做了。
虽然方式有些奇怪,但薛绍衣的魂魄确实暂时性地拼凑完整了。这样一来,一些之前做不了的事,现在倒可以尝试一下。比如,搞清楚宗窃蓝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个状况,怎么现在虚弱得像是一碰就会碎掉?
感受到熟悉又陌生的灵力进入了自己体内,宗窃蓝惊讶地怔在了原处。
这种自带一股凉意的力量,他只在薛绍衣身上见识过。他知道它极为强大,几乎能解决他遇上的一切问题。所以,在这边与她再遇后,他没有抑制体内的魔气。直到看到她被灼伤,他才意识到问题——这位原本无所不能的神女,似乎比普通人更为脆弱?
现在,再次见到这股灵力,他不知这是否是个好的征兆,意味着她的能力已在逐渐恢复中?
宗窃蓝的情况已然探测完毕,薛绍衣立时收回了手,任由剩余的灵力逸散在空气中。
这就是她现在最大的问题。将灵魂拼凑完整后,她便可以发挥出一定的能力。遗憾的是,这种发挥极为有限,不能长久使用。譬如……她虽能聚集灵力,但时限一到,力量就会消失,再派不上任何用场。
好在,刚才那一番探查,已经让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她有些强势地按住宗窃蓝的肩膀,迫使他躺在了床上:“宗教主,我想,你该休息了。我会一直在这里坐着,直到你睡着为止。”
“大人,我……”
“诶,现在又不是在那边的世界,何必要用这么生疏的称呼?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我也会这么做。”她拉过被子替宗窃蓝盖好,跟安抚小宝宝似的,在他胸口拍了拍:“好好睡一觉吧,窃蓝。还是说,你需要我去帮你打一盆水来,好好清洁一番,再配上一首摇篮曲、一段童话故事,才能安心入睡?”
听到薛绍衣加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后缀后,宗窃蓝被迫选择了更容易接受、也更容易执行的那一种。
他闭上了眼睛,道:“我马上就休息。”
薛绍衣本来还在想,她要等多久,才能等到宗窃蓝彻底睡熟。没想到,才几个呼吸间,他的呼吸就已变得均匀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