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附近没有任何食物,只能接点雨水烧着喝,就这样熬到了天全都黑下来。中途白丁香陆陆续续醒来过,单跃灵喂她喝了点水,她说头晕,迷迷糊糊想睡下去。
检查确认了白丁香没有发热,伤口也没有发炎,其他异常症状也都没有出现后,单跃灵便安心让她再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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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整个红古沼泽彻底安静了下来,山坡上,狼眼如鬼火,莹莹发光,漆黑的夜里让人毛骨悚然。
两人都担心夜里出事,并不敢睡着。
阎元青:“你今天受伤了,先睡会,一会我喊你。”
单跃灵不甚在乎地说:“这点伤没事,你辛苦了,你先休息。”
这样的雨夜,两人围着火堆说话也不至于太冷,单跃灵把手放在火上烤,连日来隐藏的焦虑情绪在此刻稍微得到缓解。
在所有人面前她不敢也不习惯露出脆弱的一面,总是紧绷着神经鼓舞所有人。
此刻白丁香昏睡,身边又是较为熟悉的阎元青,她稍稍放松了些。
一放松下来,她的话就变多了,看着火堆旁略有些狼狈的阎元青,她笑道:“到这里才发现,你也有那么多狼狈的时候。”
“……真是不好意思。”阎元青的语气里没多少的抱歉,他眉目放松,和单跃灵随意打趣。
“狼狈好啊,这样更真实……说实话,你和李嘉羽一点都不像,哦,李嘉羽毕竟是李秦苍的儿子。”
“那你原来觉得我们有什么像的?”
李嘉羽一直都蛮横霸道、趾高气昂,嚷嚷着单跃灵才是最多余的那个,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她总觉得,这天底下的私生子应该都差不多——
有一个背叛家庭的父亲,有意无意成为第三者的母亲,这些私生子都是那样的,他们血液里流淌的是来自父亲的自私、刻薄、冷漠。
“哦……”阎元青没赞同也没反对,他的脸大部分都藏在阴影之中,“那现在你感觉呢?”
“现在我觉得你很好啊,有责任心、做事也靠谱、设计的东西很好看、人也蛮细心的……”单跃灵像是老师给学生写评语一般,曲着手指一个个数。
阎元青笑了笑,把头偏过来了一些,火光映在脸上反倒显得他的脸异常地白。
“而且你还会哭,哭起来蛮可爱的,李嘉羽就从来不哭。”
说了半天,发现阎元青没有回应,她侧头看了一眼——怎么又哭了?
“诶?不是,爱哭不能说是吗?我不说了。”她直起身子手忙脚乱要给他擦眼泪,又顾忌着自己的手脏,于是把阎元青的领子揪了起来给他擦泪。
“……脸都被你搓红了。”
单跃灵讪讪地收回手:“是你皮肤太嫩了。”
“毕竟爱哭的小孩才有糖吃。毕竟不哭的话,对于一个小孩来说,可能很多东西都得不到”,阎元青眨着眼睛说。
“以前我妈妈住院,除了在医院照顾她,有时候还要回家照顾我妹。
小孩子待不住,总嚷嚷着要看电视,我就带她站到邻居的窗口看,我都不记得看的是什么了。
然后那家小孩不想让我们看,就把我们赶走了……”
说到这里阎元青撇了撇嘴:“真小气,如果不是圆圆要看,我才不想看。”
说着话的时候,单跃灵眼前仿佛出现了画面:身量不高的阎元青牵着小小的乌元雪,两个人被人从窗口驱赶,不明所以的乌元雪还伸着脖子眼巴巴地要看,而阎元青则是一脸羞愤难堪,一边嘀嘀咕咕。
“然后我就在那里大哭,哭到所有人都听见,邻居阿姨就叫我们进去一起看。”
他说话的时候虽然眼睛还是湿润的,但语气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小小的少年人,在同龄小孩还享受着父母的庇护时,他们已经不得不承担起照顾母亲的责任。他们彼此紧紧地依靠,用眼泪和伎俩为自己挣得一些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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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单跃灵眼里露出一点不忍的表情,阎元青笑道:“可别同情我,那小孩可能恨死我了。”
对他来说,如果需要贩卖同情,他可以随意地从回忆里掏出令人落泪的故事,也可以声泪俱下地表演,这些都是他最擅长的,但他此时此刻并不想。
单跃灵在某些方面很单纯,她相信眼泪、相信脆弱,这其实是他最好的猎物与下手的对象,过往的人生经验告诉他,他可以轻易地获得这样的人的同情。
但此刻这样的夜里,孤寂的密林里只有他们两个清醒的人,他想把面具揭下来,烤烤火,这样似乎更温暖一些。
他换了一个话题,“离开以后,你都要做些什么?”
这是单跃灵最近一直时不时在思考的问题,所以她很快就回答:“我得马上去跑点客户,约点合作。”
“很符合我对你的印象,精力充沛、干劲十足的。”阎元青似乎有一些疲惫,往后靠了靠。
“那当然,我从小周围人都说我精力很足。”
“而且你很勇敢、也很聪明,你真的很适合当一个领导者。”阎元青的心似乎打开了很多,说出了一些单跃灵从没听过的话。
但单跃灵听了并没有很高兴,相反,她有些沉默。
“那……那你那天为什么不给我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