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鼠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像鹰隼寻找猎物。
很快,他盯上了一个缩在角落、看起来格外瘦弱的少年兵。那少年正小心翼翼地喝着糊糊,试图喝得慢一些,让那点可怜的吃食在胃里多撑一会儿。
疤鼠走过去,一脚踢在少年手肘上。
“哎哟!”
少年惨叫一声,陶碗脱手飞出,“啪嚓”摔在地上,糊糊溅了一地。
“小崽子,手脚不利索,吃饭都浪费!”疤鼠狞笑着,又是一脚踹在少年肩头,将他踹倒在地,“这碗饭,算你孝敬爷了!”
少年捂着肩膀,看着地上泼洒的糊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只是瑟瑟发抖。
周围的人都低着头,默不作声,加快了自己吞咽的速度,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恐惧和麻木的气氛弥漫开来。
陈伍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空碗。那少年的绝望,和他记忆里某些被欺负的画面重叠起来。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他几乎要站起来。
但下一刻,胃部的空虚感,身上肌肉的酸痛,还有脑海里骤然闪过的、这个时代军法森严、动辄砍头抽鞭的记忆,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他那点可怜的冲动。
他死死咬着牙,低下头,目光盯着自己空碗里残留的那点油星,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不能出头。
会死。
在这里,强出头真的会死。疤鼠那种人,打死个把小兵,根本不算什么事。
他强迫自己冷静,用残存的理智压制着翻腾的情绪。活下去,先活下去再说。
疤鼠耀武扬威地环视一圈,似乎很满意这种威慑效果,啐了一口,带着人晃悠走了。
地上的少年默默爬起来,捡起破碗碎片,用手指刮着地上混着泥土的糊糊残渣,往嘴里塞。
陈伍扭开头,不忍再看。
夜里,气温骤降。
破棚子根本挡不住寒风,陈伍裹紧了身上那件单薄潮湿的号褂,冷得牙齿直打颤。饥饿和寒冷双重折磨,根本无法入睡。
旁边鼾声、磨牙声、梦呓声不断。
他睁着眼,望着漆黑的顶棚,现代世界的记忆和眼前的残酷现实不断交错,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绝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必须做点什么。
他悄悄伸手,摸到身下几根稍微硬实些的草茎,凭着记忆里模糊的童子军手工课印象,手指僵硬地、一遍遍尝试着,将它们编成一个小环,又拆开,再编……
重复机械的动作,稍微分散了注意力,也让几乎冻僵的手指恢复了一点知觉。
直到后半夜,他才在极度的疲惫和寒冷中,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
突然!
“敌袭!!!”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如同晴天霹雳,猛地撕裂了夜的沉寂!
“建州奴贼来了!快起来——”
紧跟着,是如同滚雷般迅速逼近、沉闷而恐怖的马蹄声!大地开始轻微震动!
棚子里瞬间炸开锅!
沉睡的人们像被炸雷惊起的麻雀,惊恐万状地跳起来,盲目地尖叫、推搡、奔跑,乱成一团。黑暗加剧了恐惧,不断有人被绊倒,发出凄厉的惨叫。
“枪!我的枪呢!”
“跑啊!”
陈伍的心脏猛地缩紧,血液似乎瞬间冻结!他连滚带爬地被人流裹挟着冲出了棚子。
外面,火光骤然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