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镖师坐在家中的板凳上,擦了擦嘴角,攥着娘子的手,眼中犹自带着惊魂未定:
“我们只是去隔壁县城,接一趟镖回来,说是押送的一具棺材,去越州做生意的商户客死异乡,落叶归根。好像是死的人生前有江湖上的仇家,担心死了都不得安宁……一路上本来也没事,结果快天黑的时候,突然就杀出来一伙强人,武功很高……”
他将大概经过讲述了一番,与季平安占星看到的并无差别。
恐惧至极的他不敢休息,也不敢走官道,生怕给人追杀,沿着山路一路跑回了余杭。
之前靠着一股气支撑着,等瞅见城门,一股气散了,就累晕过去了。
一家人听得后怕,冷汗涔涔。
红姑咬着嘴唇,心疼地看着相公,说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年轻镖师面色悲痛,说道:
“我等下还得去官府报官。对了,你们咋知道我在城外?”
老夫妇看向儿媳妇。
面对一家人的询问,红姑擦了擦眼泪,这才将自己如何担忧,如何偶然从街坊口中得知,老柳街新开了家卦馆,便想着去求卦问卜。
又如何得到启示的经过说了一番,只听的一家人惊愕不已。
“老神仙啊,这是老神仙救了咱家大郎啊。”老妇人激动地说。
年轻镖师也面露崇敬:“城里啥时候来了这般有本事的道门高人?那间铺子叫什么?”
“一静斋。”红姑回想了下,又补充道:
“那位高人可并不老,看着比我都还小呢,大概也就弱冠。”
这么年轻?一家人意外极了。
只有老汉咂摸了下嘴,神秘兮兮地训斥道:
“可不敢这样说,没准是老神仙返老还童。”
是吗?红姑想了想,总觉得不大像。
……
……
老柳街,一静斋内。
那名小娘子离开后,季平安继续坐堂,却迟迟没有第二个客人进店。
他也不急,铺子开张第一天,就获得了一条涉及高层次修行者的线索,令他的心情颇为愉悦。
“可以等那家人再来时,仔细询问,获得更多信息。关键是要弄清楚,镖师们押送的货物是什么,能吸引修行者来,绝非寻常的财物。”
“或者,也可以从雇主身份入手,不过若真暗藏秘密,这身份大概也是假的。”
季平安暗暗思忖,占星术在破案上堪称作弊,但局限也很大。
否者,若星官真能无所不知,早一统九州了。
傍晚,季平安店铺打烊关闭时,俞渔也从外头返回。
圣女虽与他同行,但作为“道门”代表,她是有骨气的,坚决要凭借自己的本领展开调查。
故而,一大早就跑出门去,不知道去城中哪里逛游了,这会抱着肩膀回来,刚进铺子,雪白下颌便扬起,一副得胜将军模样:
“啧,季卦师今日收获如何呀?呵,堂堂钦天监天骄,却藏在小巷里给凡人百姓看相卜卦,实在是……”
季平安瞧着这只雌孔雀,莞尔一笑,揶揄道:
“看来,圣女阁下是有所收获了?”
“那是自然!”俞渔“哼”了一声,扭着腰肢在他对面坐下,继而伸手入怀,摸出一本薄薄的,劣质的簿册,往桌上一拍:
“瞧瞧我找到了什么?”
季平安瞥了眼那簿册灰蓝色封皮,上面没有名字。
他微微皱眉:“这是什么?”
“修仙功法。”俞渔精致的下颌放下,白瓷般细腻柔滑的脸蛋上洋溢着兴奋:
“据我调查,从大约半个月前,这本功法突然莫名其妙,在城中流传开。并非通过书铺售卖,而是私下传播,途径不一,有的是类似江湖骗子那种寻人兜售,还有的更古怪,这书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街头巷尾。
“有人走在小巷里,就能捡到,还有人早上出门,发现这书就夹在门栓上,还有人回家,发现这东西出现在家门口,不一而足。”
季平安起初不很在意,但渐渐的,听出一些趣味来:
“哦?的确有些怪,但这种骗子书很常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