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知夏正坐在驾驶室里歇脚,她就瞧见陈国强走到一个背着竹筐的老农面前,低声说了几句。
然后走到了驾驶室,从工具箱里拿出块肥皂,又走了回去,老农点点头,从筐里倒出一袋核桃递给他。两人迅速交换,陈国强把核桃抱进怀里,转身就走,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杨知夏心道,自己正打算以后这么干的,没想到陈国强已经这么干了。
这小子,是个潜在的同道中人?
不过至少,这说明她的想法并非异想天开,这条路上早就有人走过,甚至可能已经是某些人心照不宣的常规操作。
物资匮乏的年代,信息闭塞,地域差异巨大,穿梭在不同地方之间的司机,天然就有着做点小买卖的便利。
杨知夏前世看过资料,这种以物易物的灰色交易,在六七十年代的城乡之间早已悄然成风,供销社的运输员、铁路工人、邮递员等等,用城市里的工业品,换取农村的农副产品补贴家用。
别说现在了,就是几十年后,一些跑长途运输的司机,也难免会顺手捎带点东西,网购普遍之前,跨国代购还多得很呢。
但不知道陈国强是偷偷干的,还是车队里某种默许的潜规则?
杨知夏心里琢磨着,等陈国强上车,她打趣道:
“强子同志,你这是……搞副业啊?不合规定吧?”
“嗐,没事,这叫工农互助,他们缺肥皂火柴,咱们缺吃的,互通有无嘛。”
“你也属于国家职工吧,怎么还缺吃的?”
“我学徒工一个月才十八块,上面一个老娘,底下还有四个弟弟,就我挣钱,光吃饭都不够。”
四个弟弟?这家阳气可够旺的啊。
“可要是被人举报了,你这工作怕是就保不住了。”
陈国强咧嘴一笑,毫不在意:“举报?谁举报?再说了,我这又不是倒卖国家物资,只要不碰计划内的粮食棉花,这点小事连队长都默认的。”
“之前你师傅他们也是像这样,嗯,弄点额外的?”她斟酌着用词,不好直接说倒买倒卖。
陈国强闻言,嘿嘿一笑,摇了摇头:“我师傅?他可不会干这个。”
“为什么?”
“风险是一方面吧,主要还是划不来。”陈国强解释道,“我师傅跟咱们不一样,他每月工资加出车补助有小五十块呢!
他媳妇也有工作,家里就一个三岁的闺女,两口子的定量加上孩子的,日子过得宽裕着呢。为那三瓜两枣的,冒风险,不值当。”
司机的工资按照五级十等,最低的副五级月工资也有40多元,可比普通工资高多了。
“那……其他司机呢?总有像你一样需要贴补家里的吧?”
“有啊,另外一个司机王师傅他经常这么干,他家里也是五六个孩子,每次带的东西多着呢,什么米面蔬菜肉的,往外能卖不少钱。”
那杨知夏就奇怪了,她怎么从来听其他知青说起过啊。
按理说,知青里也不乏有钱的,要是有能买吃的机会,就算自己买不起,肯定也有其他知青去买吧。
陈国强嘿嘿一笑,说道:
“不是我说知青不好啊,不过,反正有些人思想比较活跃嘛,我们跟你们知青不住在一起,又不了解,到时候有人为了表现自己主动举报了怎么办?你不一样啊,你天天跟他们待一起,谁嘴严,谁嘴松,总比我们清楚吧。”
此话一出,杨知夏想到了陈明洲。
她磨了磨后槽牙,把他那副嘴脸甩出了脑后。
看来这事能干,很能干,油水很大。
不过现在她只是临时性的,如果想要这么干,必须要长期稳定的能够出车才行。
想到这,她问道:“进你们车队需要什么条件啊?”
陈国强应道:“你想进车队?我看难。”
“为什么?”
“你不是职工编制,咱们农场车队,那是场部后勤处直属的,吃的是商品粮,拿的是固定工资,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工人。
你们知青是农业户口,下来是接受再教育的,算集体所有制,跟咱们两码事。”
杨知夏真想仰天长叹,为什么不给她穿越到八十年代后啊,还要她顶着知青的身份要在农场里打熬这么久。
要是八十年代,她一个倒买倒卖,先挣它一个小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