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校门口已经有了陆陆续续的“自行车流”。统一穿着黑领白T校服的高三生们从未进行过系统性的训练,但他们的动作却出奇的一致。
踩着单车从四面八方来,飞速骑到学校的小车棚里。停车,然后立即跑到热气腾腾的早餐摊,排队买早餐。
不得不说,有些早餐摊的阿姨婶婶还是懂得一丝商机的,天气炎热,她们就提前摆好了冰豆浆。酷暑难耐,她们就提前煲好了清凉解渴还下火的绿豆糖水。
高三开学早,来摆摊的不比平常,摊少学生多,摊位前的学生队列壮观的堪比食堂。
言歌从人堆里挤过去,寻找自己最喜欢吃的饭团摊,也被这阵仗吓到。少说都得排个十分钟。言歌一边排队一边盘算着等毕业了可以来这摆摆摊,赚的应该不少。
轮到言歌时距离早读只剩不到十分钟,饭团阿姨对于吃了她两年饭团的小伙子很是熟悉。顺手接过言歌的保温袋,正往里面放一个饭团。
言歌鬼使神差地开口了:“阿姨,今天要......要两个,豆浆也拿俩。”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心里总有个冲动,万一呢。
阿姨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突然“哈哈”笑了声,用略带口音的普通话说道“给同学带呀,还是给女朋友啊。”
言歌刚想解释,阿姨就用手稍稍推了下他,“哎哟,开你玩笑呢,上课去上课去!”
言歌从初中到现在一直有个习惯,吃早餐的时间吃不下,得饿俩小时才能稍微吃下。所以他总拿个保温袋装早餐,到第三四节课课间再拿出来吃。
言歌进了校门,哼着歌爬上楼梯,爬一半才猛然想到,脑子里犹如有道闪电劈过,“我还没问他哪个班的。”
言歌看着手里的保温袋,颠了颠,最终还是被自己气笑了。走到教室门口,发现祁墨玄正倚着门笑着看着他:“骚男,今天怎么买了两个饭团?你背着我有人了?”他说这话时还特意提高了点音量,惹班里有喜欢言歌的女生和她的小姐妹频频回头。
“关你屁事,你是我狗仔吗?还是挖掘素人的星探啊?那么关注我,我这张脸下海能给你捞不少钱吧,有那么帅吗......”眼看着言歌又要开始施展“喋喋不休”的技能,祁墨玄慌忙拱手让道:“大爷您请,别念了。”
言歌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故意用了些力:“嗯,爸爸的好狗狗,真乖。”
这样的称呼真让人想吐,祁墨玄一把拍开他的手顺带翻了个白眼,回到座位上还不忘给他个鄙视手势。
与此同时,言歌也回到座位上收拾好东西,暗自满意“嗯,够他恶心一整天了。”
言歌昨晚立志高三必须努力,把高一高二浪费的都补回来。但无奈第一节数学课,没吃早餐竟然也开始“晕碳”了,这大概就是数学的魅力吧,言歌撑着头,半眯着眼,随时一副马上就要倒在桌上的架势。记笔记的手也画的东一笔西一笔的。
心里陡然有个声音想起:“今天复习的集合这么简单你难道不会吗?!睡吧睡吧,别硬撑了!”
言歌心知撑着也听不清什么,干脆把桌前的一摞书往前一挡,低着头睡了。
令他震惊的是,他的姿势变换了好几个,上到第三节课,完全没有被吵醒,甚至没有人叫他,他想好好质问一下祁墨玄“怎么不懂的叫你爸一下”,却发现这小子睡得比他还死。
言歌双手撑上他的桌子,摇摇晃晃的想要把他叫醒。
“言歌......再摇剁手。”祁墨玄发出一阵迷迷糊糊的声音。晃得时候言歌看到祁墨玄校服外套里露出的大牌T恤衫标识。
言歌默默离开了,叹气一声,心里想:“同为富二代,凭什么我得自己打工啊!”想完言歌又回过头把祁墨玄桌上那仅有的一两只中性笔拿走了。
回到座位上,人也清醒了。他把玩着那支笔,暗自回想起初中打工的那段时间。
言歌家并不缺钱,言歌也不算是什么富二代,因为准确的说,他是富三代。但家里除了给他一套在学校附近的固定住所外,水电以及学费全靠自己挣。初中假期的时候言歌跑遍整个市都找不到兼职,在这个工厂众多且鱼龙混杂的城市,每个厂房居然都规规矩矩,依法办事的不收童工。这也磨灭了言歌的最后一丝希望,临近开学报到,要交学费的日子,言歌手里依旧一分钱都没有。他那时候真的很想把他爹妈给告了,于是一个电话恶狠狠的打过去:“爸妈,你们违法了。再不给钱上学我就曝光你们。”
言爸言妈在大洋彼岸同时发出一阵剧烈的大笑:“小伙子,有钱请律师吗,就算请了告的赢吗?”
言歌好说歹说,各种威胁都不能让这对夫妻松口。言歌痛骂两个臭资本家,两人一番歪理言论,美名其曰让言歌历练,不过是让他淋他们淋过的雨,没苦硬吃。
言歌紧急挂断,防止某些水分过剩的鸡汤入耳。结果到最后钱一分没要到,打国际长途电话还花不少钱。言歌心疼地把刚拿出来的桶装泡面收好,改拆了包袋装泡面。一边流泪一边西里呼噜地嗦面。
直到交学费的那天到了,言歌正要联系他的最后一个希望:打给小姨。才收到了两条短信,是银行卡的到账通知,还有话费充值消息。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言歌的第一直觉其实是怀疑:不会是诈骗吧。后续确认无误以后内心才雀跃起来,开开心心的交了学费,刚想买点日常用的生活用品才发现卡里一分都没有了......给的钱真的就是:
刚!好!只!够!学!费!而!已!
言歌最终还是联系了小姨,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不要告诉妈妈,否则后面几年的学费绝对会没的。
小姨知道后虽然气愤的想立马坐个飞机飞去国外把姐姐臭骂一顿,可看见外甥这副惨状,还是忍住了冲动。
言歌不想白吃小姨的,于是也让小姨给他安排了个工作。小姨想着大外甥真是孝顺,于是就把言歌安排在了自己的厂里。周末就搬搬香水瓶子,寒暑假就干干流水线。时间久了,言歌身上的香水味越来越浓,显而易闻。所以祁墨玄才经常叫他骚包,骚男,诸如此类的称呼。
这份香水工作言歌坚持一直干到了高三,才被小姨强制性地“退岗”了,说钱的事不用担心,安心备考就好。
天知道言歌听到这话都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了。
言归正传,从赚钱的那一刻起,都多久没好好学习了......
言歌把祁墨玄的中性笔收进自己笔袋后,侧头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教材。
啊呀,空空如也啊。欲哭无泪啊。这一翻,简直像是翻回到初中到处求职的酷暑,不过那时的言歌是个绝望的穷逼,现在是个绝望的文盲罢了。
言歌抹了把脸,像是抹掉了虚空的眼泪,坐起来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