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不久,江昔艾回到家私店,悄悄把当天和贝棠心一起看中的双人床垫买下来。贝棠心从小到大过惯了优质的生活,相中的东西一般都不会是劣等货色,否则宁可放弃。江昔艾至少花了一个月的工资才能买下这床垫。
床垫在当天下午由店里员工搬运过来的时候,江昔艾早已费一番气力把旧床架拆除,腾出位子并且打扫清洁。她为床垫上铺上新床单,看着也舒心,夜晚便躺下等贝棠心回来,心想大概可以给她一个小小的惊喜。
可是,贝棠心已经三天三夜不出现了。她在电话里告诉江昔艾,往后需要花更多时间于工作,无暇分身兼顾私人事务,要过一些时候才能找她。江昔艾当然谅解,她不去烦她。
这期间江昔艾还代贝棠心去给贝贝物色了一间规模不错的补习中心,又给她报名了绘画班。
以前江昔艾一直觉得日子过得太仓促,拂晓之后眨眼就到黄昏,每每只要倒头躺下,廿四小时就到尽头,现在却有些度日如年了。
见不到贝棠心,江昔艾毫无怨怼,只是必须重新安排生活。
崭新的一天,太阳又落到山脚下。
窗外新月如钩,江昔艾知道贝棠心还留在飞奔,她发了一个简讯给她,只说天气热,让她多喝水。贝棠心很快传回来,说自己正在公司加班,让江昔艾别等她。
江昔艾看着手机发呆。以前她是怎么过日子的呢?竟然不复记忆了。人往往就是这么这样,一旦对一个人产生了依赖,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适应孤单。
江昔艾打开电脑,上线,在自己的空间里洋洋洒洒的写起日志。她发现“风”并不在线,灰色人笨头笨脑的立在脱机名单下。
江昔艾莞尔一笑。官巽风怎么可能在线?想必他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吧?那天的网路相逢只能是个偶然。人与人之间的相逢要真能飞天遁地,来去如风,恐怕就过于戏剧化,也不会有那么多不如人意的地方了。
只是,原来那天匆匆下线后,风曾给她留了言:[就这么走,无情的人。]
明明是怨她无情,由官巽风写来,却出奇的诙谐,江昔艾觉得有些内疚,她把对话框关了。
来到飞奔,是临时作出的决定。
大厦的灯已经灭了一半,保安挡在她面前,江昔艾指指楼上,说:“找飞奔广告的贝棠心。”
贝棠心看见江昔艾出现,显得有些诧异。
她站起来,想迎前去,才发现自己坐太久,血液不循环,右小腿麻痹的走不动,马上跌坐回去,江昔艾连忙奔前去扶着她。
贝棠心看着她,没有太多喜悦,只有一脸倦容,她问:“怎么来了呢?”
江昔艾把思念的话都吞回肚子里,她不想在贝棠心忙碌的时候让她觉得她太纠缠太沉不住气,只好说:“担心你饿,给你买了吃的来。”说了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那是她在住家附近给贝棠心买的萝卜糕和豆浆凉粉。
贝棠心显然已忙得焦头烂额:“小艾,我同时赶着两份非常重要的计划书,这两个客户,我一定要争取到,现在是分秒必争了。”
江昔艾知道自己打扰了她,她看着她,体谅的说:“我知道,你慢慢来,我不打扰你。”
她自己摸到茶水间去,取过一只碟子,一个杯和一只叉,把买来的宵夜盛在碟子里,然后端到贝棠心面前。
贝棠心过分在乎方案的成败,心理压力大,影响了胃口,她随便吃了几口便推开碟子,说:“我不要了,吃不下了。”
江昔艾不勉强她。
整层楼一团漆黑,只有贝棠心的座位和附近开了灯,电脑的强光投射在贝棠心的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江昔艾发现几天没看到她,她瘦了不少,而且眼圈发黑。
江昔艾心痛,却无从关心,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无能,除了在精神上支持她,她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一直安静的坐在贝棠心身边的位置上,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于是就看起随身携带的小说。这是她第一次到飞奔来,以前一直听说这是国内最有规模的广告公司,心里盼望着能参观参观,可是现在她的心思全不在这里。
发现到贝棠心文件下压着一个沾满烟蒂的烟灰缸,她起身取过,把它清理干净。把烟灰缸放回原位的时候,贝棠心仰起头看着她,命令她:“小艾,你先回去!”
江昔艾固执的摇摇头:“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贝棠心六亲不认,她毛躁的说:“我根本没有回家的打算。”
江昔艾愣住。
不巧电脑档机,贝棠心气恼,重启之后,她继续工作,无暇理会江昔艾。
江昔艾退到原位继续看书,根本不放在心上。
再度站起来,手肘无意碰到一整排的文件夹,啪一声全掉在地上,贝棠心被惊动,她皱起眉头吼起来:“我让你回家,你听到了没有?”
江昔艾不作声,连忙蹲下身把文件收拾好。
贝棠心越发暴躁:“你在这里,我根本就不能专心工作,你究竟明白吗,时间就是金钱,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明天一早要开会,还要去见客户,一切成败就在明天!”
江昔艾无辜的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她似乎没得选择了,只能转身走向门口。
贝棠心知道自己态度恶劣,心里内疚,才想过去拉住江昔艾,桌上的电话突然大响,她只得折回去接听。
江昔艾留在门外,好一会都不见贝棠心放下电话,只得黯然离开。
晚风一吹,江昔艾仿佛清醒了些。她意识到自己也太烦人了。贝棠心面对工作压力,情绪已经得不到恰当的处理,此刻的她一定变得更烦躁了,她后悔找上飞奔去。
夜黑透了,寂静的道路上已没什么车辆。跟上次的经验一样,江昔艾觉得胸腔里有些什么正随着每一个呼吸刺痛着她。
就在她步行到候车站的时候,一道车光突然照射着她,她下意识退去一旁。
是一辆黑色的敞篷跑车。
江昔艾以为自己遇到了登徒浪子,本能地闪避到候车亭内侧,车里的人却轻轻叫她:“小艾。”
江昔艾侧过脸,清楚地看到那个人,不禁呆了一呆,喉咙像有东西阻塞着,她困难的从齿缝中说出一个字:“风。”
“你终于叫我的名字了!”官巽风心里感动,一时真不敢相信。
江昔艾也只是刚刚适应了网络上官巽风的匿名而已,没想到这足以让他欣喜若狂。
“小姐,你往哪儿去?”今晚的官巽风参加的是私人宴会,衣着打扮轻松,连问问题也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