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按在冰冷的窗棂上,指节泛白。
梦中西域王那张布满狰狞刀疤的脸在月光下忽隐忽现,嘴角勾起的弧度里藏满了阴毒的笑意。纳兰雪淌血的脊背,还有自己无能为力的绝望,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眼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弥漫,他痛苦地闭上双眼,试图将这噩梦般的场景从脑海中抹去,可纳兰雪染血的脸庞却愈发清晰,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一下又一下地剜着他的心。
他是坐拥天下的帝王,能号令千军万马,能决定人生死荣辱,却护不住一个曾为他出生入死的女子。
他猛地攥紧手中的茶盏,鎏金盏托在龙纹案几上磕出闷响。殿内烛火突然明灭不定,将他的身影在朱漆屏风上拉得扭曲可怖。
“去查,” 他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玄色瞳孔倒映着案头未燃尽的残烛,“让影刹卫指挥使亲自带队去西域,就算掘地三尺,” 他猛然掀翻案几,满地狼藉中唯有半卷残画完好无损 —— 画上女子眉间一点朱砂,与昨夜梦中染血的面容重叠,“也要把消息传回。”
阿福满脸担忧:“不可啊,陛下,影刹卫要保护陛下安危,怎可轻易离京?”却只听见上面沉声道,“去。”
“是。” 阿福不敢耽搁,连忙应声退下。
殿内重归寂静,殿内铜漏滴答声愈发清晰,萧烬枯坐在龙纹檀木椅上,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扶手处被岁月磨出的凹陷。三更天换上的龙涎香早已燃尽,案头冷透的茶盏里,几片残叶在茶汤中沉沉浮浮,倒映着他眼底血丝密布的红。窗外的夜色像是被墨汁浸透的绸缎,渐渐泛起鱼肚白。
愤怒来得毫无征兆,他挥袖扫落满案奏折,宣纸如雪片般纷飞。眼底翻涌着无人能懂的复杂情绪。愧疚、担忧、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在心底交织成网。他知道,只要纳兰雪还在西域一日,这场噩梦就永远不会结束。而那看似平静的皇宫之下,早已因为那个女子的离去,悄然裂开了一道无法弥补的缝隙。
残烛终于燃尽,最后一点光亮熄灭的瞬间,天边的第一缕晨光恰好越过宫墙,却照不进萧烬眼底那片浓重的阴霾。
夕阳的余晖将西域边境的戈壁染成一片熔金,却驱不散营帐内的沉沉寒意。赵将军背着手站在帐中,案上的油灯被穿堂而过的风沙吹得明明灭灭,将他的影子在帆布上投下斑驳的晃动。二天前从京城送来的密令还压在砚台下,皇帝亲笔所书的 “影刹卫明日入西域,掘地三尺也要传回消息” 几个字,此刻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抬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指腹触到满是胡茬的下颌。自纳兰雪入境后,派去的三拨暗哨就如同泥牛入海,连一片衣角都没传回来。西域王庭周围像是被罩上了一层密不透风的网,别说探听消息,就连靠近城门都难如登天。那些盘踞在王庭附近的西域骑兵,白日里看似散漫,夜里却巡逻得比猎犬还紧,稍有异动便会引来箭矢齐发。
“将军,京城又有信到!” 帐外传来亲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