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一番变故,叫整个京城的人心都有些乱了。
平头百姓们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街上荒无人烟,就是仅有的几小摊贩,不一会儿也都给收了起来,哆哆嗦嗦地躲入了小巷中了。
身为亲生儿子的萧辰铭却是没有入宫议事的权利。皇宫传唤重臣以及宗亲的消息传出来后,他就已经派人查探了其余几个兄弟的府邸,得知几人均是被排除在议事的名单之外,方才是放下了心。
忐忑之余,心中隐隐是升起了几分难言的喜意,若是他没有想错,父皇召见了这些人后,商量的定然是对太子的处置的问题。如是不出意外,今日早朝,或许就能得到一个还算不差的结果。
等到外面的侍卫请他下车时,萧辰铭方才是面色严肃地理了理衣裳,往【勤政殿】走去。途中自然是碰见了几个报着同样想法的冤家兄弟。
相互间颇是看不上眼,几人互相不知是忍受了对方多少的厌恶和难堪,才是勉强在众人的勉强,佯装出了一副兄弟情深,和乐的模样,一起进了大殿。
大殿里灯火通明,原先只觉得是恢弘的宫殿,不知为何,还带着一种金碧辉煌的冷色。
竟不知是不是因为老天也知晓今日要宣布一件大事,早起后,天色便一直都是灰蒙蒙的,不多时,天上就下起了细密的雨丝来,伴随着冷风,还通着刺骨的寒冷。
入目肃然。
几位夜里被宣进皇宫中议事的重臣,更是已经熬的眼眶通红,虽然脊背依旧挺直,面色显然都有些难看。众人依次按着自己的官职站位,而最是引人注目的是,大殿的一侧,还站着好些德高望重的宗亲。
宗亲们地位尊崇可是寻常都是不入朝的。就算是消息再不灵通之人,在看见这些人时,也知道昭帝今日定然是会有动作了。
不多时,就听见李德喜尖利的喊声,“皇上驾到——”
明黄色的身影从大殿外走了进来,百官跪迎,纷纷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就听见皇上冰冷而机械,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众人心头一僵,却也都是小心翼翼得起了身,只是言行举止却是越发的肃穆了。
抬头一瞧,只见昭帝已经坐在了龙椅之上,面色冰冷,只觉得一阵威压扑面而来。根本看不出昨日还是怒急攻心,受了内伤。
“众位卿家可有何要事禀报?”昭帝冷冷地发问道。
这样的情况,明显是有些的不对。可是没人敢在这时候提出异议,就是原先那些想要启奏的,见此情形,也不由得将身上的奏折藏的更加紧了些。生怕是自己在这个时候,做了错事,犯了皇上的忌讳。
见无人启奏,昭帝沉着声音说道,“既然众位卿家没有奏禀,那朕今日有一事要宣布。”言罢,则是对李德喜使了一个眼色。
李德喜恭敬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从手上的锦盒之中拿出了一个明黄色绢帛,打开,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萧辰睿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虐众,暴虐非常。今废除其太子之位……”
这圣旨到底是做了修饰的。就是皇家也是要脸面的,就算太子真的有不轨的心思。圣旨之上也不可能大大落落的写出来,叫人贻笑大方。
因着柳贵人之事,虽然没有被革了职务,却是已经被排挤出了权力中心的柳尚书听见了诏书的内容后,顿时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脸上更是一派颓色。
完了,全都完了。
昨日听闻了南边传来的折子的时候,他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可收拾了,原以为皇上昨日没有直接问罪是仍然有意保住太子殿下,回府后来特意写了书信命人送往江南。可没想到,圣上今日直接来个大消息,竟然是要废除了太子之位。
太子的身上有柳家的骨血。如今柳家依然能够处于这朝堂之上,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有太子殿下在,若是太子之位被废除了,柳家危矣!
如此一来,竟是想哭都哭不出来了。顷刻间,竟是老了十岁不止。
废除太子,这是多大的事啊!可皇上说废就废了,竟是没有一点给人反应的时间。
其实能这么轻易的废掉太子,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那就是太子背后,根本就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势力让皇上顾忌。而皇上,对太子所作所为一次又一次的忍耐,终于是被逼到了极限。
他再也不愿意忍受太子了。
或者说,太子这个人,对他来说,已经完全没有用了。
大殿里呼啦啦跪了一地,众臣有口呼圣上英明的,也有为太子求情的,更有甚者,已经在泛泛而谈,恳求昭帝早日册立新太子的。
圣旨既然已经下达了,这就表示皇上已经下定了决心,此事也已经不可更改了。至于太子,在失去了最大的身份依仗后,远在江南,能不能平安地回到盛京城,还未可知。
对于为太子求情者,似乎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再加上已经知晓的太子所犯下罪过,不多时,这样的人流便是投向了另外两个营地。整个大殿,顿时熙熙攘攘,吵闹非常。
而越是吵闹,所有人就越发清晰地认识到了,‘太子已经完了’的这个事实。
太子一脉的官员均是颤颤巍巍,不敢抬头,生怕是被朝中废太子的风暴牵扯到了半分。自古储君之位易转,那可都是要命的事情。
太子在江南的所作所为,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虽然没有知道的那般的详细,可该晓得的,联系的却也是八九不离十。
没有人清楚,太子为何要逃出京城?又为何要逃往江南?为何要扣下江南各州县的粮食?为何要抗旨不遵,不愿回京?江南官场的官员为何会听命于太子?太子又为何要调动江南的兵马?
即便是普通的封疆大吏都知道,这些都是些犯忌讳的事情。大皇子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早已深谙储君之道,可他偏生就这样做了。
不仅是明目张胆的做了,还是轰轰烈烈的,没有半分遮掩的。
世人不会理会他内心究竟是有多少不愿,或许是还有多少身不由己。可只要是他做了,那就是危害国家的大事。
这些事情一件件一桩桩的,叫人想要为他辩驳的借口都没有。尤其是在他想哟啊沾染江南水师兵权。太子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谋逆?
几乎所有人的心中都有这样的一个问号。甚至隐约间都有一个答案。
不管太子为何要做出这些事情来,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在江南地界混乱的背后,定然要有人承担后果。如今废除太子,不过是为了稳定朝堂乃至是天下的人心罢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将废太子的风波迅速地安然度了过去。
萧辰恒不知道太子在这件事里是不是真的无辜,但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废掉,是谁也没想到的事。
太子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实证,就是太子此刻,也已经远在了江南。可是父皇一道圣旨之后,太子说废,竟然就已经废掉了。
这样的干净利落,却也叫他原打算,在父皇保太子的时候,推波阻澜,鼓动群臣废除太子的做法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