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找到改良极乐散的方法,如何隐藏自己的进度,对于叶鹤翎来说是一件更有难度的事情。他设计了很多方法,比如另设一本笔记,在其中记录下完整的改良方案,再将它藏于山洞里某个绝对不可能被发现的角落,或者在笔记上有些关键步骤上故意设置几个极其隐蔽、需要反复验证才能排除的障碍点,但是不管哪种方法都有其风险,而且他解决自己的难题的时间也并不多。
精神的高度集中和内心的焦灼,让他清瘦的脸庞更添了几分憔悴,唯有那双紧盯书籍的眼睛,依然闪烁着明亮的光。
但是,独孤屹近日对他的态度,却令他费解。
某天清晨,天光微亮,叶鹤林如同前几日一样匆匆用过早膳,便准备前往山洞。他的手刚刚触碰到门扉,外面却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打开门,眼前是一位沉默的侍女,她垂着眼,声音平稳无波:“叶先生,教主有令,请您今日暂缓研读,移步谷中玉花峡。”
叶鹤翎一怔,眉头下意识促起:“去玉花峡?我今日还需查阅几卷卷宗,现下正读到关键处。”他心中焦急,只想争分夺秒。
侍女依旧低着头:“奴婢不知,只奉教主口令行事,得教主令,请先生立即前往与玉花峡。”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叶鹤翎的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和烦躁,但深知推诿无用。他尽力压下心头的不情愿,沉默地跟着侍女走出小院,向着与山洞相反的方向的峡谷走去。走进玉花峡,越往里走,景致越发秀丽,这玉花峡两侧峭壁上种满高大的花木,风吹过时,落花如雨。两侧峭壁之间溪流潺潺,花瓣飘落其上,犹如星河。行至一处开阔水边,眼前的景象让叶鹤翎微微愣住。
只见眼前停着一艘小巧精致的游船,而独孤屹一改往日凌厉的打扮,竟穿着一身较为宽松的墨色缎袍,负手立于船头,几缕发丝被微风轻轻吹起。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目光落在叶鹤翎身上,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来了?”他的声音比起平日松弛些许,“这玉花峡晨间景致最佳,雾气氤氲,如坠仙境。整日闷在洞里,未免辜负着天地灵秀,上来,随本座游赏一番。”
叶鹤翎看着那艘只能容下两三人的游船,又看看独孤屹,那看似邀请时则命令的姿态,心中压抑的焦躁和不愿瞬间达到了顶点,正研读到关键时刻,时间紧迫,岂有闲情逸致陪他游山玩水。
他几乎是立即脱口而出,语气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生硬:“多谢教主美意,只是在下改良丹药正值瓶颈,须得争分夺秒、查阅典籍,实在无暇游玩,还请教主允我回山洞继续研读。”
他的话说完,空气瞬间凝固。
独孤屹脸上那丝极淡的笑意消失了,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如同结了一层寒冰,周身那股刚刚略显松弛的气息,骤然变得凌厉逼人,目光如刀刮在叶鹤翎的脸上。
“无暇?”他缓缓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本座亲自邀请,你告诉本座你无暇?”
叶鹤翎被他看得心头一凛,但想到那些未解的难题和渺茫的归期,他还是硬着头皮回道:“在下的确有事在身,请教主见谅。”
一身冰冷的嗤笑打断了他,下一瞬,独孤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船头掠至他面前,根本不容叶鹤翎有任何反应的机会,瞬间出手点中叶鹤翎周身几个大穴。
“呃啊——”
叶鹤翎猝不及防,一身痛苦的闷哼脱口而出,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被无数烧红钢针扎穿的,又像是筋骨被深深撕裂的剧痛猛地袭击叶鹤翎全身。他眼前一黑,双腿再也支撑不住,猛地蜷缩着倒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都起来,冷汗迅速浸透了他的衣袍,额头上青筋暴起,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试图抑制那已经冲出喉咙的惨叫,但很快便尝到了血腥味。
他蜷缩在冰冷的土地上,痛苦得几乎无法思考,只觉得每一寸肌肤,每一节骨骼都在发出哀鸣。
独孤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彻骨,没有丝毫动容,现在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冰珠砸落:“还有何事,比遵从本座的命令更重要?”
叶鹤翎痛得浑身痉挛,连摇头否认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气音。
独孤屹似乎欣赏够了他痛苦不堪的模样,却并未像上次那样立刻给他解穴,他冷漠地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叶鹤翎,竟然转身慢条斯理地走上了那艘游船,示意岸边的侍从开船。
游船在溪流上缓缓前行,独孤屹的身影在氤氲的水汽中逐渐模糊而遥远,留叶鹤翎独自在岸边挣扎,被那股剧烈的疼痛持续折磨。
时间变得漫长而清晰,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尽的疼痛无限拉长,叶鹤翎的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沉浮,时而清晰地感受着那凌迟般的痛苦,时而又几乎要昏厥过去,汗水与泪水混合在一起,狼狈不堪。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那折磨人的穴道终于自行解开时,他几乎已经虚脱,像一条离水的鱼,瘫软在潮湿的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喘息,浑身如同被彻底碾碎重组般,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最终是两名沉默的教徒前来将他半扶半架般送回了那座小院。
叶鹤翎瘫软在床上,连沐浴清洗的力气都没有。身上的剧痛虽然逐渐消退,却留下了深深的疲惫和无处不在的酸痛感,这一夜,他睡得极不安稳,稍有翻身,便会牵动酸痛的肌肉,白日的痛苦仿佛烙印般残留在身体记忆里,让他频频惊醒。
第二天,他勉强着起身,照常去了山洞,然而只要一集中精神看书,太阳却便隐隐作痛,四肢百骸传来的虚弱和不适感更是不断提醒他昨日的遭遇,注意力难以集中,思维也变得迟滞。看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觉得头晕眼花,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