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程过半,路过一段较为颠簸的山路。马车微微摇晃了一下,小几上的茶水溅出些许。叶鹤翎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几乎是同时,独孤屹睁开了眼,目光精准地落在叶鹤翎扶住茶杯的手上。
“停车。”独孤屹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达到车外。
马车立刻稳稳停下。
“去问问,前面路况如何。若都是这般颠簸,便缓行。”独孤屹对车外侍从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是!”侍从领命而去。
很快,侍从来报,前方只是一小段路况不佳,过后便好。车队再次启程,速度果然放缓了许多。
他这是……在照顾自己大病初愈,难以经受路途颠簸吗?叶鹤翎探究的眼神投向独孤屹的眉眼,似乎感受得到叶鹤翎的目光,虽然重新闭目养神,独孤屹的神色依然柔和很多。
接下来的一路上,独孤屹自己都未察觉,他对叶鹤翎的照顾越来越多。
他会在安营扎寨时顺便检查叶鹤翎帐内是否整洁,会在下属备饭时随口嘱咐多做些叶鹤翎爱吃的菜,甚至会在递给叶鹤翎斗篷时下意识掂量斗篷分量是否足够。
他没想到的是,从前他向别人学习的“好”对叶鹤翎来说味同嚼蜡,而现在这样无意间的、润物无声的“好”却颇有些触动叶鹤翎对心弦。
叶鹤翎在意识到这点后,则只能将假意温柔贯彻到底:他当然不会因为几个贴心的关怀就爱上独孤屹,但他却不得不回应独孤屹的关怀。
他只能静心表演着对独孤屹体贴的感激,每一个回应的眼神、探究的神色,有时甚至要表演收获惊喜后的欢乐,这一切独孤屹都不疑有他,显然极其受用。
他享受着这种看似掌控却又掺杂着某种陌生温柔互动的关系。叶鹤翎的每一次顺从和回应,都让他心中的占有欲和满足感膨胀一分,也让他对叶鹤翎的重视与日俱增。
队伍悄然离开山谷,一路疾行。独孤屹心情颇佳,跟叶鹤翎的闲聊渐渐多起来,语气也越来越平常,“待我们入住净业禅寺,我们就不得不顿顿吃素了。听说净业禅寺的斋饭甚好,你喜欢吃斋吗?”
在松弛的环境里,叶鹤翎也放松下来:“喜欢的,从前在安澜城住着时,”他不愿说出蝶衣谷,恐怕暴露师父的行踪,幸好独孤屹也无法知道,“我也常做些素菜吃的。”
“既然如此,那便更好了。不过若是吃不惯,我带你出去街上吃也不难。”独孤屹此刻胸有成竹,已经开始畅想在净业禅寺中的生活,更多的是如何在其中搅动风云等事。
叶鹤翎想出口询问为何选择净业禅寺,又怕独孤屹忌讳他打听教内机密,神色踌躇。
独孤屹看着叶鹤翎的神情,猜测他有些话说。“你是否觉得,选择佛门清净之地作为圣教光复的起点,甚是讽刺?”独孤屹唇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叶鹤翎只得摇头道:“既是教主所为,必定有其深意。”
独孤屹对叶鹤翎对顺从非常满意,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清净之地?所谓的佛门圣地,内里或许比淤泥更加肮脏。”
独孤屹的语气这般笃定,叶鹤翎心中虽不认可,却不敢还言。
在世人眼中,净业禅寺是江湖最大的佛家寺庙,慧能大师作为方丈,在外名声极好,被誉为德行高洁、佛法精深的一代高僧。
然而,这一切光鲜亮丽的表象,在独孤屹眼中,却仿佛一层一戳即破的窗户纸。
原来,净业禅寺看似规矩森严,实则因慧能大师自身心术不正,管理早已松散不堪,只重表面功夫。
明尊教早在多年前,便趁机派遣了数名精于潜伏的教徒,通过各种方式悄然潜入寺中。有的剃度为僧,混迹于普通僧众之间;有的则在外围负责杂役、采购等事务。
经过长达数年的暗中观察和渗透,这些暗桩早已将慧能大师的真实面目摸得一清二楚!
人前,慧能大师确实是宝相庄严、言必称慈悲、深受信徒爱戴的得道高僧。他精通佛法典籍,善于演讲说法,一举一动都符合高僧风范,将所有人都蒙蔽了过去。
但人后,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慧能大师却完全是另一副嘴脸——一个彻头彻尾的、唯利是图的奸诈小人!
几十年的青灯古佛、佛法研习,非但没有让他的灵魂得到丝毫净化,反而将佛法变成了他迷惑人心、攫取利益的工具。
根据暗桩传回的消息,慧能大师私下里贪婪成性,大量敛财,寺中香火钱多有流入他的私囊;他结交权贵,并非为了弘扬佛法,而是进行利益交换;他打压异己,排挤那些真正有德行的僧人,确保自己的绝对权威;甚至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还能使出栽赃陷害、威胁恐吓等种种下作手段。
所谓的清规戒律,在他眼中不过是束缚他人、方便自己的工具罢了。
独孤屹在收到这些详细汇报时,曾冷笑道:“这等人物,正好为我所用。”
净业禅寺巨大的影响力和慧能大师完美的声誉可以作为明尊教极佳的掩护,最重要的一点是慧能大师极度地贪婪,一个有着明显欲望和缺陷的人,正是最好掌控之人!
因此,独孤屹才最终将净业禅寺选定为实施他宏图大计的第一个关键目标——在这里,利用忘忧散迅速敛财,将这佛门圣地,悄然变为明尊教光复中原的大金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