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知道,年轻不是理由。但重生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我不能浪费。前世我虚度了太多时间,躺在床上刷手机,抱怨生活,羡慕别人。今生,我要把每一分钟都榨出价值。为了我自己,也为了那些更宏大的事。
“第三个问题,”我坐回椅子上,“SIF的对冲操作。”
赵振立刻坐直了身体:“这部分风险极高。我研究了纳斯达克100指数期权,杠杆可以放到十倍,但一旦方向判断错误,本金可能全部亏光。”
“我知道。”我说,“但我判断不会错。”
“依据呢?”高军问得直接,“您不是金融专业出身,股市波动受太多因素影响……”
“直觉。”我说了个无法反驳也无法证伪的理由,“我觉得纳斯达克现在太热了,热得不正常。市盈率几百倍的公司遍地都是,这不符合常识。常识告诉我们,树不会长到天上去。”
这是实话,但不是全部实话。
全部实话是:我知道2000年3月纳斯达克会冲到5048点然后崩盘。我知道那个精确的时间窗口,我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进场,什么时候离场。我也担忧,我这个变量会形成怎样的蝴蝶效应。
但我不能说。
“我打算用SIF的全部资金——500万美元,加杠杆买入看跌期权。”我继续说,“执行时间定在明年三月,执行价设在4000点以下。如果纳斯达克跌破4000点,我们的收益可能是本金的五倍、十倍。”
“如果没跌破呢?”高军问。
“那我们就亏光。”我说,“但概率很低。我研究过历史数据,这种级别的泡沫,破裂只是时间问题。”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这次沉默更长,更沉重。
高军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赵振在笔记本上画着复杂的法律结构图。王工盯着天花板,仿佛那里有代码在滚动。
“浩彣,”高军第一次没叫“小田总”,“这件事,我反对。”他说得很慢,很清晰:“我不是反对投资半导体,不是反对您的大方向。我反对的是这种赌博式的操作。我们是做实业、做文化的公司,不是对冲基金。一旦这500万美元亏掉,公司现金流会立刻断裂,所有业务都会停摆。”
我点点头:“你说得对。但高哥,我问你——如果我们按部就班,靠音乐和网吧慢慢积累,要多久才能攒出2000万美元?五年?十年?到那时候,半导体产业的机会窗口早就关闭了。”
我站起来,走到窗前。霜花又重新凝结,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我在台北见了张汝京博士。”我背对着他们说,“他告诉我,他准备回大陆建芯片厂,需要十几亿美元。现在他正在全球找钱,但愿意投的人不多——因为风险太大,周期太长,回报太不确定。”
我转过身,看着他们:“但这件事必须有人做。如果我们这代人错过了,下一代人就要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这个道理,张博士懂,我懂,你们也应该懂。”
“可是……”高军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我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这件事,责任我担。如果亏了,我个人名下所有资产变现补偿公司。如果赚了,利润全部转入‘半导体专项基金’,专款专用,一分不动。”
我又看向赵振:“法律文件你来做,把责任条款写清楚。我个人和公司切割,这次操作是我个人决策,后果自负。”
赵振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明白了。”
“高哥,”我走到高军面前,“公司日常运营交给你。在我集训、录专辑这段时间,你就是cEo。所有决策你拍板,不用问我。我只要求一件事——保证公司正常运转,保证团队不散。”
高军看着我,看了很久。最后,他沉重地点头:“好。”
“王工,”我转向技术负责人,“网吧系统免费推广的方案,你做出来了吗?”
王工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做了三个版本。方案一:完全免费,靠广告分成盈利。方案二:基础功能免费,增值服务收费。方案三:前半年免费,后半年收费。”
“选方案一。”我说得很干脆,“彻底免费,彻底颠覆。我们要的不是赚小钱,是市场份额。占领了市场,以后有的是办法变现。”
我在笔记本上写:十城示范店,每家50万预算,总投入500万。
“示范店要买商铺,不要租。”我补充道,“买在高校周边、商业中心,地段要好。这些商铺未来会升值,本身就是资产。”
“资金呢?”高军问。
“日常运维从《明朝》和《鬼吹灯》的版税里挤,启动资金从专辑预付金里出。”我说,“英文专辑的海外发行,让Jive提前支付50%的版权预付,大概有两百万美元。这笔钱一到账,立刻启动示范店计划。”
时间在流逝。墙上的挂钟指向夜里十一点半。窗外的胡同已经完全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吠声,和远处主干道上永不间断的车流声。
我们又讨论了细节。好听音乐网的UI设计,专辑的宣传策略,期权的具体执行价,示范店的选址标准……一个个问题被抛出,分析,解决。茶杯里的茶凉了又续,续了又凉。笔记本上写满了字,有些地方被水渍晕开,像模糊的泪痕。
凌晨一点,讨论终于告一段落。
高军、赵振、王工陆续起身离开。他们的脚步很重,背影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显得有些佝偻。我知道,今晚之后,他们将承担前所未有的压力。而这一切,都源于我的决定。
“等等。”我在门口叫住他们。
三人回头。
“谢谢。”我说。
这个词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但在深秋的寒夜里,它落在地上,却有千斤重。
高军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疲惫,也有某种释然:“浩彣,我们信你。”
赵振推了推眼镜:“法律文件我三天内给你。”
王工点点头:“技术这边,你放心。”
他们走了。脚步声在楼梯上回荡,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胡同的夜色里。
我关上门,回到办公桌前。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满桌的文件,和窗外无尽的黑暗。
我打开一个新的word文档。光标在左上角闪烁,像等待起跑的运动员。
标题我写上:加速计划 · 执行时间表(1999.11 — 2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