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风已经带上了初冬的寒意，吹过北京的胡同与高楼。但此刻，远在太平洋彼岸的纽约，一场音乐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Jive唱片公司的会议室里，一场争论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

长桌的一侧坐着david miller和他带来的团队——营销总监、法务顾问、以及公司负责新人项目的副总裁Sarah Goldman。另一侧，是刚从伦敦分公司调来的首席执行官特别助理，tom Reynolds。

“我再重申一遍，”tom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面前摊开的是那份“守护者契约”的复印件，“这些条款，开了一个危险的先例。心理健康支持？我们不是保姆公司。财务透明度？艺人的财务应该由经纪人和公司共同管理，而不是让第三方插手。至于家庭干预限制……”

他冷笑一声，将文件推远了些：“britney的父亲James Spears现在是她的共同监护人，也是她事实上的经纪人。你们想在他的合同里限制他的权力？这不仅仅是商业问题，这是家庭事务！”

david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但握笔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tom，我理解你的顾虑。但这些条款并不是强制性的，而是选项。而且对方愿意承担心理健康支持的费用。我们付出的，只是在合同里多写几行字。”

“几行字？”法务顾问插话，他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声音尖细，“这几行字意味着未来任何与britney相关的决策，都可能被这个‘Aurora music’质疑。他们会成为britney团队里的一个‘监督者’，这不是合作关系，这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法律上也会带来不确定性。”

会议室陷入沉默，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持续的嘶嘶声。墙上挂着的金唱片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芒，那是过去的辉煌，与此刻的争执形成讽刺的对比。

Sarah Goldman推了推眼镜，她是个五十多岁的女性，穿着深蓝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在行业里摸爬滚打三十年，见过太多起起落落。她开口时，声音平静但有力，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入争论的核心：

“我们来换个角度看问题。”她拿起那份歌曲demo的文件，轻轻放在桌子中央，“这首《…baby one more time》，在座的各位都听过了。测试小组的数据也出来了——在所有13-19岁目标听众中，喜爱度达到87%，‘会单曲循环’评分91%。在20-25岁群体中，数据也超过75%。这是什么概念？”

她环视一圈，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这意味着，如果一切顺利，这首歌有潜力成为年度单曲，甚至定义新一代的流行趋势。britney的形象我们已经打磨了大半年，声乐训练、舞蹈课、媒体培训、形象设计……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缺这样一首能一炮而红的歌。而这样一首歌，现在就在我们桌上。”

“所以我们应该买断它，然后让他们滚蛋。”tom坚持道，双臂抱在胸前。

“买断？”Sarah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和洞察，“对方明确表示，不卖断。他们要分成，要署名，还要优先提供权。而且，”她顿了顿，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传真，“香港那边，我们的老朋友周生传来消息，bmG和索尼的人已经开始打听这首歌了。如果我们现在拒绝，这首歌可能明天就出现在别人的桌上。”

david接过话头，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而且不只是这一首歌。他们提供了至少六首后续作品的概念，每一首都精准匹配britney的定位。这意味着什么？”他看向tom，“意味着我们签下的不是一个一次性交易，而是一个可持续的内容供应链。想想看，一个能持续产出热门歌曲的创作团队，而且是来自东方的、成本相对可控的团队。”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写下几个关键词：

风险 vs 收益

“风险是：我们要接受一些不寻常的条款，可能会在未来带来一些管理上的麻烦，可能要多花一点律师费来解释这些条款。”他用红色笔写下“风险”，字不大。

“收益是：一首潜在的爆款单曲，一个持续的内容供应源，一个可能长期合作的优质创作伙伴，以及——”他转身看着众人，蓝色的笔在白板上重重写下，“一个真正关心艺人长期健康发展的合作伙伴形象。在媒体和公众越来越关注艺人权益的今天，这难道不是一笔无形资产吗？”

他用蓝色笔写下“收益”，字写得很大，几乎占满了白板右侧。

“各位，我们在这个行业太久了。”david的声音变得深沉，他走回座位，但没有坐下，而是站着说话，目光扫过每一张脸，“见过太多有天赋的孩子，因为压力、因为贪婪、因为家庭问题而毁掉。prince、michael Jackson的后期麻烦，那些小报头条，那些法庭诉讼……britney只有十七岁，她很有天赋，但也非常脆弱。如果我们只把她当作一个短期赚钱工具，也许第一张专辑能成功，但第二张呢？第三张呢？如果我们把她榨干了，然后她崩溃了，谁损失最大？公司。投入的宣传费、制作费、时间成本、品牌声誉……”

他看向tom：“你以为那些条款是对我们的限制？不，它们是对我们的保护。是对我们长远投资的保护。如果一个艺人崩溃了，我们失去的不只是这个艺人，还有未来其他艺人家庭对我们的信任。如果‘Aurora music’愿意帮我们维护这个资产的长久价值，我们为什么要拒绝？更何况，他们愿意出钱！”

tom张了张嘴，想反驳，但最终没有说出话。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在那些概念文件上。

Sarah打破了沉默：“我建议折中。”她的声音像法官宣判一样清晰，“接受心理健康支持条款——反正他们出钱，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联合制作人署名可以给，但位置不要太显眼，放在制作人列表里就可以。至于财务透明和家庭干预……”

她思考了几秒，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两条可以作为‘补充备忘录’，不写入主合同，但双方签字确认。这样一来，法理上约束力较弱，但表达了双方的意向，也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如果未来真的出现问题，至少我们有一份文件可以拿出来说：你看，我们尝试过保护她，但现实很复杂。”

会议室里的气氛开始松动。这个方案既保全了公司的权威和法务安全，又在一定程度上回应了对方的诉求。

法务顾问点点头：“备忘录的形式可行。这样既满足了对方的部分要求，又不至于对公司管理权造成实质性威胁。我们可以在措辞上做一些模糊处理。”

tom仍然皱着眉头，但语气已经不那么强硬，更像是在讨价还价：“那分成比例呢？优先提供权呢？”

david拿出谈判记录：“对方要求标准版税分成，以及专辑销量达到白金（100万张）后的额外奖金——50万美元。另外，britney未来三张专辑中，他们要至少六首歌的优先提供权，但每首歌我们保有最终否决权。”

“野心不小。”tom哼了一声，但这次哼声里少了许多敌意，“但……如果这首歌真能达到白金销量，给他们奖金又如何？那意味着我们赚得更多。至于优先提供权，如果后续作品质量都有这首歌的水准，那反而是我们的优势——锁定了一个优质创作源。”

一场漫长的利益权衡。墙上的时钟指向下午四点，窗外的纽约天空开始阴沉，可能要下雪了。

最终，当会议室的时钟指向下午五点时，初步方案在反复拉锯中确定了：

合作模式：非独家授权，Jive获得歌曲的全球发行权，“Aurora music”作为词曲版权方和联合制作人。

收益分配：标准版税分成（业内通行比例），专辑销量达到100万张后，额外支付50万美元奖金。

署名权：专辑内页制作人列表明确标注“词曲\/制作：Aurora music (howard.tian）”。

未来合作：britney未来三张专辑中，“Aurora music”享有至少六首歌的优先提供权，质量需达到同等水准，Jive保有最终选择权。

“守护者”条款：

心理健康支持作为正式条款写入合同，由“Aurora music”承担费用。

财务透明度与家庭干预限制以“合作备忘录”形式签署，无强制法律效力，但作为双方共识记录。

预付金：象征性支付20万美元，作为诚意金。

“通知香港那边，”Sarah最后拍板，合上文件夹，发出清脆的响声，“如果对方同意这个方案，我们可以进入正式合同起草阶段。另外，david，你亲自跟进britney那边的反应，特别是她父亲James的态度。我们要确保家庭这边不会成为阻力。”

“明白。”david点头，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但另一块又提了起来——James Spears那一关，恐怕也不容易。

消息传到北京时，是十一月的一个深夜。

我正在房间里进行每日的声乐练习，已经逐渐掌握了混声技巧，音域在科学训练下稳步拓展。当电话响起时，刚完成一组高音练习，额头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喉咙微微发热，但那种发热是通畅的、可控的，与之前变声期的滞涩感完全不同。

“小田总，”高军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Jive的初步反馈来了！”

我擦掉汗水，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说。”

高军详细汇报了对方的方案。我一边听，一边快速记录关键点。当听到“守护者条款被拆分为正式条款和备忘录”时，我的笔停顿了一下，在纸上留下一个小墨点。

“小田总，”高军的声音有些忐忑，透过电话线也能听出他的紧张，“他们做出了让步，但没有完全接受我们的理念。备忘录的约束力很弱，几乎可以说不具备强制力……而且，预付金只有20万，比我们预期的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