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周末去大姨家学琴的“通行证”,我的生活节奏仿佛被上紧了发条,目标也愈发清晰起来。
每个周六的清晨,我都会早早起床,完成雷打不动的晨跑和早餐,然后揣上母亲给的几块钱路费和零花,独自一人来到镇上的汽车站,挤上那辆开往县城的破旧中巴车。
车厢里混杂着烟草、汗水和鸡鸭禽畜的味道,颠簸在坑洼的柏油路上,但我心里却充满了朝圣般的期待。
车窗外的景物从熟悉的稻田、农舍,逐渐变为更密集的房屋、冒着黑烟的乡镇小厂,最后是县城边缘那片略显杂乱但充满生机的城乡结合部。
这条路,我走得越来越熟,也越来越从容。
父母从一开始的千叮万嘱,到后来只是站在门口目送我离开,他们的眼神里,担忧渐渐被信任取代。
我知道,我正在用行动,一点点拓宽他们对我“独立能力”的认知边界。
在大姨家,学习的重心彻底转向了音乐。
嫂子,三姐,何老师,是一位极其称职的引路人。
她并没有因为我的“天赋”而拔苗助长,反而异常注重基础。
从最枯燥的哈农指法练习,到复杂的音阶、琶音;
从严谨的乐理知识,到视唱练耳的严格训练,她要求我一板一眼,不容丝毫取巧。
“浩彣,天赋是老天赏饭吃,但基本功是你自己端稳饭碗的本钱。”她常常这样告诫我,神色严肃。
令我庆幸的是,我脑中的“AI外挂”在音乐学习上展现了强大的辅助能力。
那些枯燥的指法练习,在“音流图”的视觉引导下,变成了手指的精准舞蹈,效率极高。
复杂的乐理知识,只要三姐讲解一遍,就能迅速被理解、吸收,并与脑海中已有的庞大“曲库”产生连接、印证。
我的进步速度,让三姐都时常感到震惊,但她很好地克制住了这种情绪,只是更加用心地为我规划学习路径。
除了钢琴,我也终于接触到了心心念念的吉他。
一个周六的下午,三姐带我去了她一个朋友的琴行。
琴行老板是个留着长发、穿着牛仔外套的年轻人,大家都叫他“亮子哥”。
他是县城里小有名气的吉他手,组过一个乐队,在县文化宫的舞厅里伴奏。
当三姐说明来意,亮子哥打量着我这个“小豆丁”,脸上写满了怀疑。
“何老师,你不是开玩笑吧?这么小的孩子学吉他?手够得着品吗?”
“你别小看他,试试就知道了。”三姐笑着把我推上前。
我拿起一把民谣吉他,抱在怀里确实有些吃力。
但我没有怯场,回忆着脑海中那些清晰的吉他分解和弦与扫弦节奏,凭着这段时间打下的乐理基础和手指灵活性,我磕磕绊绊地弹了一段《稻香》的前奏,虽然生涩,但和弦按得还算准确,节奏也稳。
亮子哥脸上的怀疑瞬间变成了惊讶,他凑过来,捏了捏我的手指:“嘿!有点意思啊!手指力度可以,乐感也不错。”
他转头对三姐说:“这孩子,是块料子!”
于是,我的学习清单里又加上了吉他。亮子哥是个随性的人,教学不像三姐那么系统,但更加注重实战和感觉。
他教我各种常用和弦的按法、转换技巧,教我基础的扫弦节奏型,还给我讲他们在舞厅伴奏的趣事,告诉我什么样的曲子能调动气氛。
通过亮子哥,我算是半只脚踏进了县城那个小小的、地下的音乐圈子。
我见过他们乐队排练,在狭小、堆满器材的房间里,汗流浃背地演奏着崔健、黑豹乐队的摇滚,也演奏着一些流行的港台情歌。
那种原始、粗糙却充满生命力的音乐氛围,深深吸引了我。
我知道,这里藏着这个时代的脉搏,藏着未来可能燎原的星星之火。
在这些音乐人面前,我始终保持着谦逊好学的姿态,一个“有点天赋、极度好学”的小弟弟形象深入人心。
他们愿意教我,也愿意在我面前高谈阔论,这让我得以吸收着来自不同渠道的音乐养分,也为我未来“创作”的“博采众长”打下了合理的基础。
时间在充实的学习中飞逝,转眼到了秋季。我升入了四年级,但依然保持着在家自学的状态。
姐姐田雪雪的“笔记支援”成了我了解学校教学进度、维持“好学生”人设的重要渠道。
而她自己的成绩,在我的“反向辅导”和责任感驱动下,稳稳地名列前茅,这让她对我的“请教”更加乐此不疲。
一个周五的晚上,我照例在翻阅姐姐的语文笔记,里面有一篇要求背诵的课文,是描写古代战争的。
看着那些文字,我脑海中突然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多画面——飞扬的旌旗、冰冷的铠甲、士兵的呐喊、谋士的沉吟……
这些画面杂乱却鲜活,伴随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我胸中激荡。
我下意识地拿出一个新的笔记本,拿起笔,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思绪记录下来。
“……洪武皇帝朱元璋,出身布衣,起于微末,最终驱逐蒙元,定鼎南京,开创了大明王朝的近三百年基业。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具传奇色彩的故事……”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一段文字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
不是课文那种刻板的叙述,而是一种带着个人视角、甚至有点调侃口吻的讲述。
我写下了朱元璋童年放牛、当和尚的艰辛,写他投奔红巾军时的决绝,写他与陈友谅、张士诚争霸时的权谋机变……
我一口气写了好几页,直到手腕发酸,才猛然惊醒。
我看着笔记本上那些略显稚嫩却异常流畅的字迹,心中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