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袁的爆发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雷暴，将袁家父母震在当场，羞惭难当。然而，人在情急之下，尤其是面对巨大损失和绝望时，往往会抓住最不堪的稻草。

婶婶被女儿那句“万一”和袁袁的控诉逼到了墙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忽然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理由，声音尖利地脱口而出：

“我们……我们怎么就是幻想了？！当初袁袁不也是……不也是有了素素吗？！那时候贻方不也没立刻怎么着吗？！后来不也好好的了吗？！凭什么到了我们麦麦这里，就一万个不行了？！万一……万一麦麦也能和袁袁一样，把孩子生下来，万一胡家以后也能和叶家一样，看在孩子的份上……”

她的话没说完，但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那未尽的含义：凭什么你袁袁能靠孩子上位成功，我们麦麦就不行？万一胡家也能像叶家最终接纳你和素素一样，接纳麦麦和孩子呢？

这句话像一颗毒气弹，瞬间在客厅里弥漫开来。

袁袁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浑身血液都像是凝固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婶婶，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这种话，简直是将她所有的尊严和与叶贻方之间那份复杂却真实的情感，踩在了脚底下碾碎！

而一直端坐着、保持冷静仪态的森吉德玛，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她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在袁袁面前，锐利而冰冷地射向了袁袁的婶婶，甚至……隐隐扫过了袁袁本人。那眼神里充满了被冒犯的怒意和一种“果然如此”的深深寒意。

袁袁和贻方的事，一直是森吉德玛心里的一根刺。她最终接受，是基于对儿子的尊重和对孙女的疼爱，以及袁袁后来表现出的某些特质（比如坚持自己抚养素素）。但这绝不代表她认可这件事的起始方式。

如今，袁袁家人竟然亲口将这件事拿出来作为“成功案例”进行类比，甚至还隐隐透着“你们叶家最后不也认了”的意味！

这简直是在森吉德玛的雷区上疯狂蹦迪！瞬间坐实了她内心深处最坏的猜想——当初袁袁怀孕，是否也是某种程度的“算计”？而现在，袁家人是不是还想如法炮制，把另一个女儿也塞进来？

森吉德玛猛地站起身。她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但强大的修养让她没有立刻发作。她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看着袁袁的婶婶，语气前所未有的冷硬：

“请注意你的言辞。贻方和袁袁的事情，与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我们叶家如何做事，还轮不到外人来置喙和类比。”

她将“外人”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然后，她目光转向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袁袁，眼神复杂至极，失望、愤怒、怀疑交织在一起。她没有对袁袁说什么，但那眼神比任何指责都让袁袁心痛。

“看来今天的谈话无法进行下去了。”森吉德玛拿起自己的手包，姿态依旧优雅，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如何选择，是你们自家的事。但请记住，无论做什么决定，都要自己承担后果。叶家，不是谁的救世主，更不是可以无限索取的资源。”

说完，她微微颔首，甚至维持了最后的礼节，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袁家。

【袁袁百口莫辩】

门“咔哒”一声关上。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叔叔反应过来，对着妻子怒吼：“你胡说八道什么！”

婶婶也自知失言，捂着脸哭了起来：“我……我也是急昏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麦麦早已吓傻，只知道哭。

袁袁站在原地，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冻住了。她看着混乱的家人，看着婆婆消失的门口，感觉自己被撕成了两半。

一边是捅出天大娄子、还口不择言伤害她的娘家；一边是被彻底激怒、显然已经将她也划入“算计者”行列的婆婆。

她该怎么解释？她如何能洗清婶婶那句话带来的恶劣影响？她难道要对着森吉德玛哭诉“我和麦麦不一样，我不是故意的”吗？这只会越描越黑！

她一直努力地、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和婆家的关系，努力想要证明自己，如今却因为家人的一句话，前功尽弃，甚至可能被打上更不堪的标签。

巨大的委屈、愤怒、羞耻和无力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看着还在哭闹的婶婶和麦麦，忽然觉得无比疲惫和……厌恶。

“你们……好自为之吧。”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沙哑而空洞。然后，她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踉跄着转身，离开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夜风吹在脸上，冰冷刺骨。袁袁漫无目的地走着，眼泪终于决堤般涌出。

里外不是人。

她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个词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