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过去了。
周子承在这个密室里度过了无数个无法分辨的日日夜夜。他试图用刻痕记录时间,但那些划在墙上的线条很快就乱成一团,因为他根本分不清到底过了几天。
凌瑾的来访变得越来越稀少,间隔也越来越不规律。上一次见到她,还是两个月前的事——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那次凌瑾问的已经不再是技术问题,而是一些奇怪的制度细节。
“你们那里以前的女人,真的心甘情愿为男人做牛做马?”她的语气带着某种学者般的好奇。
“也……也不能说是做牛做马……”周子承小心翼翼地措辞,“她们认为这是……是天经地义的,家庭分工……”
“天经地义?”凌瑾嗤笑,“一群女人养着一个男人读书科举,然后这个男人就可以去管理她们,这叫天经地义?”
“在那里……在那里大家都这么认为……”
“那你们的皇帝——那里应该也叫皇帝吧——是怎么管理女人的?”
“古代有专门的法律条文……比如女子不能出仕,不能科举,必须从夫从子……”周子承越说声音越小,“还有很多……很多限制女子的规矩……”
“你们那里的女人孕育生命时,男人做什么?”她的语气带着某种学者般的好奇。
“男人……男人一般会照顾她们……送到医院……”周子承小心翼翼地措辞。
“照顾?”凌瑾挑眉,“就这样?”
“也会……也会工作赚钱,养家……”
“有趣。”凌瑾冷笑,“那孩子生下来后呢?“
“女人在家带孩子,男人出去工作……”周子承越说声音越小,“大部分情况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凌瑾的语气变得危险,“女人用身体孕育生命,承受分娩之痛,然后继续在家中抚育下一代,而男人却跑到外面去‘工作’,去掌权?”
周子承感到一阵寒意:“大……大概是这样……但男人也很辛苦……”
“辛苦?”凌瑾的声音带着嘲讽,“女人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死之间走一遭,然后日日夜夜照顾婴儿,这叫什么?男人只需要在外面‘工作’,就能掌握整个世界的权力?”
“在那里……在那里大家都觉得这样很正常……”
“正常?一群承担着种族延续重任的女人,却要看男人脸色过活?”凌瑾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生命的创造者却成了附庸?”
她站起身,在密室里踱步:“继续说,你们那里的男人是怎样‘理所当然’地窃取女人创造生命的成果的?”
“奴……奴不太懂家主的意思……”
“不懂?”凌瑾转身看着他,“那我问得更明白一些——孩子跟父姓还是母姓?”
“跟……跟父姓……”
“为什么?”
“因为……因为传统就是这样……男人是一家之主……”
“一家之主?”凌瑾的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连生命都不能创造的生物,凭什么当一家之主?”
周子承被问得无话可说。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这个问题,在他原来的世界里,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传统。
“还有,”凌瑾继续追问,“你们那里的女人,是不是连自己的姓氏都要改成男人的?”
“有些地方……结婚后会改……”
“荒谬!”凌瑾怒极反笑,“承担了人类延续最重大责任的性别,却连自己的姓氏都不能保留?她们的身份、她们的血脉、她们的一切,都要附属在男人名下?”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他们确实很会……偷窃。”
偷窃?
周子承意识到凌瑾已经将这种行为定义为,对女性生育价值的“偷窃”和“篡夺”。他能感觉到凌瑾眼中那种冰冷的光芒,仿佛在看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
“你那个世界的同类,确实很……有想法。”
——
这次之后,又过了漫长的两个月,凌瑾才再次出现。
她一进门,周子承就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变化——更有气度了。衣料更加华贵,步态更加从容,浑身散发着位高权重的气息。
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好事。
“家主今日看起来格外精神。”他小心翼翼地说,试图从这句话中获得一些信息。
凌瑾瞥了他一眼:“你在这里待久了,眼力倒是敏锐了许多。”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夸奖,但语气中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就像主人在评价宠物的表现。
“家主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好消息?”周子承试探着问。他太渴望了解外面的世界,哪怕只是一些碎片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