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微尘也靠在另一边岩壁上,心脏狂跳,呼吸急促。地火瘴的黑烟已经散去,周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黑暗中,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变得格外敏锐。他能清晰地听到凌雪辞压抑痛楚的喘息,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味、尘土味、以及一丝极淡的、从凌雪辞身上传来的血腥气。
“你……又受伤了。”谢微尘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为什么总是“又”?
旁边沉默了一下,才传来凌雪辞略显沙哑的声音:“小伤,无碍。”
又是这句话。谢微尘抿紧了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和……无力感。他总是这样,将所有事情一肩扛下,受伤、遇险、布局、突围,仿佛不知疼痛,不会疲惫。
黑暗中,一阵窸窣声,是凌雪辞在取伤药。但他似乎伤在了手臂或肩背难以够到的位置,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吃力。
谢微尘几乎没有思考,下意识地伸出手,循着声音和那丝极淡的血腥气探去。他的指尖先是触碰到冰冷潮湿的岩壁,然后,碰到了一片温热紧绷的衣料——是凌雪辞的后肩部位。
凌雪辞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的动作。
谢微尘的手指也顿住了,指尖下的肌理绷得像铁,透过破损的衣料,能感受到一道深刻的、仍在渗血的灼伤痕迹,边缘还残留着令人不适的阴冷邪气。是那邪咒造成的!
“你……”凌雪辞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错愕和紧绷。
“别动。”谢微尘打断他,声音低而坚持。他从自己怀中取出陈拙给的、效果更好的金疮药,拔开塞子,凭着感觉,将冰凉的药粉小心地洒在那道伤口上。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甚至因为黑暗而偶尔碰到完好的皮肤,引得手下绷紧的肌肉微微抽搐。但他做得极其认真,仿佛这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凌雪辞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动。黑暗中,只有药粉洒落的声音和两人逐渐平复却依旧清晰的呼吸声。一种极其古怪的氛围在狭小黑暗的矿道里弥漫开来,混杂着血腥、药味、以及一种难以定义的紧张。
当谢微尘的手指最后一次无意间擦过伤口旁的皮肤时,凌雪辞几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气,喉结滚动了一下。
药上好了。谢微尘收回手,指尖却仿佛还残留着那灼热与紧绷的触感,以及……一丝极细微的、属于对方的颤抖。他有些不自在地蜷起手指,低声道:“好了。”
“……多谢。”良久,凌雪辞低沉的声音才响起,比平时更加沙哑,仿佛这两个字是从喉咙里艰难挤出来的。
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的沉默,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斥着猜疑和隔阂,反而有种莫名的……粘稠和躁动。
为了打破这令人心慌的寂静,谢微尘摸索着从袖中取出那盏小小的引航灯。微弱的、带着一丝暖意的光芒亮起,勉强驱散了咫尺之间的黑暗,也映亮了两人此刻都有些不太自然的表情。
凌雪辞迅速移开了视线,侧脸在微光下显得轮廓分明,下颌线绷得有些紧。他肩上的伤口已经被药粉覆盖,但破损衣物下露出的肌肤和隐约的血迹依旧刺眼。
谢微尘也低下头,看着引航灯那稳定却微弱的光晕。
“那乌燐……祭炼幽烬晶,恐怕所图极大。”谢微尘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
“嗯。”凌雪辞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冽,但仔细听,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以生魂血祭,增强其邪力,必是用于极其阴毒可怕的阵法或邪术。或许……与宗祠下的那块碎碑有关。”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们的主要据点,或者……弄清他们下一步要将这些邪晶运往何处。”
引航灯的光芒虽然微弱,却顽强地照亮着方寸之地,也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靠得极近。
“休息片刻,再找出路。”凌雪辞闭上眼,继续调息,试图尽快恢复战力。
谢微尘嗯了一声,也靠着岩壁坐下,将引航灯放在两人中间。
微光摇曳,映照着两张同样年轻却背负着沉重秘密与过往的脸庞。黑暗中,危机四伏,前路未卜。但在这短暂而脆弱的静谧里,某些冰封的东西,正如同地底悄然流淌的暗河,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开始微微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