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箐柯与羡鱼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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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竹像是察觉出危险,缓缓爬出江榆的衣袖,一路游移,隐藏在角落里,一双黑色玉石般的眼睛警惕观察着。
江榆阴沉沉地坐着,摇曳的烛影映进她的眼眸。
潘夷查出纸上所写确是息慎古语,而上面传递出的信息便是:
公主起疑,已找到替死鬼。
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闪进来一个单薄身影,轻轻问道:“殿下找我?”
屋中光线昏暗,烛火映亮江榆半边身子,另外半边隐于黑暗,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好似庙中庄严宝像,居高临下,睥睨众生。
来的路上,箐柯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江榆突然找自己的用意。
从来到崇华府的第一天,他便如履薄冰。袁克己要他关注江榆的一举一动,将消息通过暖春楼传递出去,他便趁自己每日出府准备食材之便行动。
数日前他发现江榆夜里独自前往不器斋,便一路尾随,原以为自己隐蔽得极好,不露破绽,却没料到那是江榆的引蛇出洞之计。
中计当天他便利用羡鱼引开江榆视线,江榆察觉羡鱼手上受伤后的反应,足以说明她那夜行动就是她设计引出自己。
而后来江榆对羡鱼态度的改变也表明她已经怀疑上羡鱼了。
那为何今夜突然找自己?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终于在最后一刻才想起来——今夜轮到他侍奉江榆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顿时重重松一口气。看着沉默坐着的江榆,脸上当即露出一个天真笑容来,清脆开口:“殿下,箐柯方才做了水晶糕,可要尝尝?”
“放这。”
江榆声音不大,但因为屋中晦暗,一点动静便十分清晰。
箐柯观察江榆的动作,却发现她一动未动,也不知是要放哪,便只好走到江榆身边,放到一旁的花几上。
他甫一放下,便觉身后又暗了些,是江榆起身遮住了烛光。
身影缓慢移动,江榆一边走一边道:“叶青,泾州人氏。两年前来到京城投身暖春楼,侍养家中老母,年届六十,还有一妹妹,不过十四岁。”
箐柯手中一抖,盘子中的糕点悉数掉落在地。
然而他已顾不了这些了,猛地转身,看向江榆。
烛光映亮他扩散的瞳孔,视线颤抖着落下,他看到原先被遮住的桌案此时被烛光照得分明,上面琳琅摆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刑具!
饶是他数日来尽力隐藏自己,此时也忍不住露出惊恐的神色。
江榆慢声问道:“我说的可有错处?叶青。”
她已经让潘夷查了府上所有面首的底细,叶青就是箐柯真正的名字,在被选为面首前,他乃是暖春楼一娈公。
箐柯痛苦地闭上眼,很快又平静下来,跪在地上,再一睁眼,只见泪光闪烁:“箐柯之前在暖春楼是个清倌,从未接过客的!”
江榆不在意这个,她叫他来可不是追究这些的。
指尖顺着摆放的刑具一路游移,最后选中一个趁手的鞭子,扬手重重甩下。
“啊!”这一鞭猝不及防,箐柯狠狠扑在地上。
瘦竹听到这突然的动静,蛇身一挺,丝丝吐着信子望向这边。
箐柯想到这几日府上的传闻,原本有些痛苦的喘气声顿时变得缠绵起来,他媚眼如丝地抬头看江榆,眼中点点闪烁:“殿下……箐柯还想要——”
话未说完,江榆已经丢了鞭子,反手拔剑,手腕一转,空中一道寒光闪过,冰凉剑身精准抵在箐柯颈侧。
剑风顺势将烛火熄灭,屋中景象都被黑暗吞没。
箐柯匍匐在她脚下,仰头楚楚可怜地望着她,然而那副故作姿态的模样只让她心生厌恶。
若说方才的鞭子被认为是取乐,那此时的剑便足以说明她是要取他性命了。
剑离箐柯的喉结更近了些,已经破开一层皮肉,形成细细一道血线。江榆冷声道:“现在你知道本公主为何叫你来了吧?”
箐柯紧张吞咽的声音清晰入耳,他自知自己已经彻彻底底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