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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错位烟火 > 余烬

余烬(1 / 1)

 周沉光的身影消失在梧桐大道的尽头,像一滴水汇入河流,再无痕迹。

林见乔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双腿麻木,久到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墨蓝色的夜幕吞噬了最后一丝暖光。路灯次第亮起,在她脚下投出一圈孤零零的光晕。

“很烦。”

那两个字还在耳边嗡嗡作响,比蝉鸣更刺耳,更持久。它们不是激烈的争吵,不是愤怒的指责,而是一种彻底的、冰冷的否定,否定她过去所有的存在,否定他们共享的十八年。

她慢慢地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奖学金证书。纸张边缘已经卷折,沾上了清晰的鞋印和灰尘。她用手掌用力去擦,那污渍却越擦越脏,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有相熟的同学经过,迟疑地停下脚步:“见乔?你没事吧?”

她抬起头,想挤出一个“我很好”的笑容,嘴角却沉重得无法牵动。她只是摇了摇头,抱着证书,站起身,踉跄着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重逾千斤的镣铐。

宿舍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她的推门而入,像按下了静音键,瞬间掐断了室内的热闹。

室友小悠正在泡面,看到她惨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睛,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水壶:“乔乔?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另一个室友从床上探出头:“是不是中暑了?今天外面超热。”

林见乔没有说话。她只是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将那本脏兮兮的奖学金证书塞进最底下的抽屉,然后拉开椅子坐下,目光空洞地望着墙壁。

小悠担忧地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又碰碰她的手:“冰的!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呀,别吓我们。”

“……他走了。”良久,林见乔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谁?周沉光?”小悠愣了一下,随即拔高声音,“他走去哪?吵架了?”

“不是吵架。”林见乔闭上眼,眼泪无声地滑落,“他说……分手。他说腻了,烦了。”

宿舍里陷入一片死寂。

“不可能!”小悠第一个反驳,“周沉光腻了?他看你那眼神恨不得把你揣兜里带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问清楚没有?”

“他不见我,不接电话,不回信息。”林见乔的声音机械而平板,“刚才,我见到他了。和一个女生一起。他说……让我别烦他。”

她复述着那些话,每一个字都像在凌迟自己。

“我靠!”另一个室友从床上跳下来,“周沉光居然是这种人?平时装得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转头就劈腿?还他妈说这种话?”

“人渣!”小悠气得脸都红了,“乔乔你别哭!为这种人不值得!妈的,我现在就去找他问清楚!”

“别去。”林见乔拉住她,力气大得惊人,指尖冰凉,“别去……求你了。”

她不需要更多的羞辱和难堪了。他冰冷的眼神,那个女生挽着他的手臂的画面,已经足够将她彻底摧毁。

那一晚,林见乔睁着眼直到天亮。

宿舍熄了灯,窗外偶尔有车灯的光影掠过天花板,像短暂却无法抓住的流星。身边是室友们熟睡后平稳的呼吸声,而她被困在无声的炼狱里。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

四岁那年,他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小车让给摔哭的她。十岁那年,他笨手笨脚地给她扎歪歪扭扭的小辫子。十五岁那年,他熬夜给她整理厚厚的数学笔记。十八岁生日,他指尖的温度,和那枚粗糙却滚烫的冰棍杆戒指。大学报道那天,他扛着她沉重的行李,额角淌着汗,却笑着揉她的头发说:“以后哥罩着你。”

那么多那么多的好,那么多那么多的温暖,怎么可能都是假的?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全变成了“腻了”和“很烦”?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反复揉捏,痛得她蜷缩起来,把脸埋进冰冷的枕头里,压抑着呜咽。

她不懂。

第二天,她发起了高烧。

意识昏沉,浑身滚烫,却又觉得冷,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室友们手忙脚乱地给她喂药、敷毛巾。

病中光怪陆离,她一次次梦见那个红豆棒冰的午后,梦见那枚戒指套上她的手指,可下一秒,周沉光的脸就变得冰冷而模糊,转身走入浓雾,任她怎么喊也不回头。

她哭喊着醒来,枕巾一片湿凉。

病去如抽丝。退了烧,人却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整日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食堂的饭菜变得难以下咽,课堂上老师的声音遥远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她开始回避一切可能遇到他的地方。三食堂、他常去的图书馆楼层、他宿舍楼下的篮球场……曾经充满甜蜜回忆的角落,都变成了不敢触碰的禁区。

偶尔,还是会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消息。

“周沉光好像真的和外语系那个谁在一起了?” “看见他们一起去上课了。” “啧,没想到男神也逃不过见异思迁。”

每一个字都像细小的针,扎在她尚未结痂的心口。

小悠看她日渐消瘦,沉默寡言,又气又急,变着法儿地想拉她出去散心,都被她摇头拒绝。

她只是把自己埋进书本里,用近乎自虐的方式学习、刷题、参加各种活动。仿佛只要足够忙碌,就能暂时忘记胸腔里那个巨大的、呼啸着的空洞。

只是有时候,在深夜独自从自习室回宿舍的路上,看着地上被拉得长长的、孤单一人的影子,她会突然停下脚步。

夏夜的风带着未散尽的热气,吹动她的裙摆。

她下意识地摩挲着空空如也的无名指。

那里,曾经有一个用冰棍杆编成的夏天。

而现在,只剩下被烧灼过后,冰冷的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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