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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六州歌头 > 十三.三

十三.三(2 / 2)

大概是这三年如一隙,其中时间几乎停滞,彼此陪伴缺席,他又一向喜悲不形于色,让陆令从拿不准、摸不着他是否还陷在家变的阴影中,出于愧疚和呵护的心态,只能谨慎地试探他的情绪。

这已经比他预料到的要好多了——谢竟只能这样自宽。他离京时便已经抱定了永诀的心态,最初只求能护着陆书宁妥当地活下来,再不济也托付给信得过的人家,哪怕自己再去死也少些遗恨。后来昭王“战神”的威名渐渐传到边州来,他才知晓,陆令从没有停止抗争,也没有放弃相见团聚的念想。

相府送来的下人们将“监视”的职责履行得不可谓不完美。谢竟在府中时,他们就像任何一座宅邸中尽忠职守的仆从一样,缄口做事,有呼必应;可一旦谢竟踏出大门,便像闻到死味的秃鹫一样寸步不离地跟上来,依然不出声,也不限制谢竟的出入,只是走到哪跟到哪。

谢竟也不屑瓜田李下平白给自己找麻烦,出门除了上朝便是去相府,偶有应酬席上也多半有王家人在。

但今日大约不得不破例一回。

他站起掸掸衣摆上的灰尘,迈步出院,立刻便有不知何处钻出来的两个小厮,影子似地缀在他身后,他也视若无睹,只是施施然吩咐了一声“备车”,等到一路走至大门下,车马已然在阶前候着了。

车旁侍女虚扶着他进了厢里,车夫便恭恭敬敬请示:“主子哪里去?”

车内静一瞬:“摘星楼。”

车夫如流应声,两小厮便在车前各侧斜坐了,面上俱皆不见半分异色,催鞭就走。

谢竟这张脸在京城实在不算陌生,不管在哪里出现都能轻易引起一阵骚动和私语,更遑论摘星楼这样鱼龙混杂之地。他赌的也正是这一点,见者议论一阵,把他的行迹透给他想找却找不到的人,让人自己来找他。

摘星楼的鸨母早换了不知多少个,现在这位仿佛旧时和银绸也有些交情,见了谢竟也并不多嘴,直接引他到顶楼上房,请他稍候。

那两个小厮一直随着谢竟进了房,端的是低眉顺眼一副等候吩咐的模样,实则脚底钉在地上不挪半步,谢竟只作不见,背对二人站定便开始解衣。天气渐热衣物单薄,未几便脱到了最后一层亵衣,谢竟动作无半分犹疑,顷刻间雪白的肩和背都露出来,只是长发蒙在上面,将线条遮得影绰。

他手落在腰带上,顿住,略偏回头去:“我办事你们也要看么?”

身后空气有些凝滞,却没动静,谢竟干脆地哗一下扯松了腰带,终于听到了脚步挪动的声音。

两个小厮退着出了屋外,将门轻轻推上,足音却立即止了,看来最大的退让也仅仅是一墙之隔。

谢竟有些疲惫地吐了口气,俯身捡起散落一地的衣物,慢条斯理地逐一穿回身上,绕到了画屏后坐下。不过片刻,他听到门再次被推开,雀啭般的女声传入耳:“长远不见,这一向还未贺谢大人右迁。”

萧遥抱着琵琶进来,坐定先拨三轮弦,神色倒不见讶异,只是半用气声半用口型,在流丽曲声中低向他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谢竟索性不说话,和着乐有一句没一句絮絮唱着,手蘸了点茶水在桌上写:“陆子奉瞒了我什么?”

两人长远未见是真的,他也不想这么直奔主题,只是今次实在不是叙旧的好时机。陆令从那里撬不开口,他只好曲线救国,直接来问宣室的顶头上司。萧遥既那么说,想来对宣室查到的东西也是一清二楚,更心知陆令从不会轻易告诉谢竟。

“我先告诉你宣室都找到些什么罢,”萧遥靠近一些,道,“羽林军、度支、盐铁、京畿诸县府官、边境几州刺史,这些关窍上相府安插的暗子的名单,已经交到殿下手上。余着还有数百本私账,大多是王氏名下产业,以浙东、琅琊两处最多、最为集中,但都是王氏自家的出纳,账面上看不出异常。”

谢竟又写:“是否有与漠北来往的书信?”

萧遥摇头:“王俶年初与其心腹之一雁门郡丞通信,其中提起雍州战事,言语间多见犹疑,不似有策应在漠北。通敌的那条线,也许另有其人。”

“与宫里呢?”

萧遥道:“很少,想来多数情况下还是进宫面对面谈。但他们找到了太后一封手书,里面见了八个字——无养乳虎,将伤天下。”

谢竟一愣,把这八字在心底转了一回,忍不住轻道:“这‘乳虎’是说今上。”

萧遥颔首:“陛下与相府之间的暗涌,你想必也已看出来了。只是若当真相斗起来,陛下势单力孤,恐很难成气候,与王氏一脉抗衡。”

谢竟面色凝住,道:“太后这么说……是想把陛下这枚云子留在棋笥里彻底不用,还是要先黑黑白白摆满,终盘时分再弃出局去?”

萧遥淡笑了笑:“那就要看在她心中王氏与儿子孰轻孰重了。我没有做过母亲,自是不明白的。”

谢竟蹙眉仍在深思,萧遥悠悠续道:“最后一件,就是殿下瞒着你的了。”

她略一侧颈,将脑后盘着的灵蛇髻露出来小半,钗环叮当一阵,道:“最底下那支卷须簪,拔出来,簪头拧得动,里面的东西便是你要的。”

谢竟依她言照做,果将那细细的簪身拧下来,便见其内中空,藏着极小的一个纸卷。

萧遥看他动作,边解释道:“这里面写的是先帝封存遗诏之处,除却他本人外,唯一的知情者是钟兆。但三年前先帝驾崩后,钟兆将其告知了写这张字条的人,此人再匿名将字条送进相府,这才有了后来种种。至于隔日公诸世人的遗诏之真假,旧遗诏的内容和下落,今时今日都不得而知了。”

“钟兆最后不还是落到陆子奉手里了?没能问出来写字人究竟是谁?”

萧遥叹了口气:“钟兆不是殿下杀的。或者说,殿下尚未动手,已有人抢先了一步,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在他还没来得及审出写字人是谁时,把钟兆灭了口。”

谢竟倒过簪在案上磕了磕,纸卷滑出一点边缘,又道:“这带出来……王俶不会发现么?”

“另造了伪件当场放进去,三年前的东西,王俶也不会时时取出来看。”萧遥迟疑了片刻,“……我的手下觉得必得拿原件给你亲自瞧一瞧,才能做定夺。”

谢竟闻言愈发茫然,拿指甲把纸掐着取出来,展开,抹平,定睛细看去,却是猛地瞠目,如遭雷殛。他甚至顾不得去理解那行字的内容,视觉上的震惊已让他怔在原处——

纸上赫然是他自己的字迹,一般无二,足可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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