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罗诃境内,即便没有幻术师们准备的证件,莫拉迪也会为他们亮起一路绿灯,只有下了轮船,进入布罗私底境内,在边境等待安检时,才能体会到那些幻术师是多么未雨绸缪。
早在轮船上,船员就向每个乘客分发了纸质的入境卡,甫一登陆,就能听见大喇叭循环播放录音,提醒每个人提前准备好护照、签证、入境卡及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
检查员板着脸,用同样古井无波的语气问每一个坐在他面前的人相同的问题:
名字、性别、出生日期、证件号码、抵达船名、签证编码、入境理由……详尽地像是要做人口普查。
难怪队伍慢得像蜗牛,一个世纪过去都不能往前进一位。
但这些问题入境卡上都回答了,也有证件证明……怎么,这些纸面材料还不够,需要人们的口述史料结合证史吗?
风维清捏着入境卡给自己扇风——这地方天气本来就闷热,几百号人又叠在狭窄的房间里,两相叠加,热得难以忍受,堪比蒸笼,她觉得自己离蒸熟已经不远了。
如果说盘查入境人士只是啰嗦了些,那么检查手机信息就更令人摸不着头脑了。
不管是商务还是旅游,走亲访友还是借道过境,布罗私底都强制要求旅客解锁手机交由他们检查,声称是为了确保他们不携带任何有害于布罗私底的信息入境。
而风维清一行人并没有手机可供检查,因此布罗私底人搜完身后,就直接放他们入境。
江临走出老远还频频回头:“没有人抗议吗?这样很过分诶!”
“那能怎么办呢,大家都在布罗私底的地盘上,就算再不服,也没地方投诉啊。”西泽尔盯着墙上的地图找出口,试图不依赖终端指南针找到一条通往出口的康庄大道,头也不回地说,“而且就凭阿杰梅尔-3一环套一环的地形,除非像梵天一样空间传送,否则前四环想去后两环,或者反过来,都得借道布罗私底,你要是不同意,他们不让你过去,怎么办——唔,这地图画得怎么这么奇怪,两层楼都重叠在一起了……应该是这么走吧?”
他伸出手指,悬在地图上比划出一条崎岖的路线。另外两个就像看到逗猫棒的猫,眼球带动整个头跟着西泽尔的手指转。
“……”风维清冷静地问,“我有个问题,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走?”
到底是哪个天才设计师,居然把地图放十字路口……这谁分得清哪是哪啊!
更别提这里汇聚的不少都刚经历完海上的风浪,像是刚被厨师颠勺完新鲜出炉的菜,踩到地上都还天旋地转的,就算原本分得清东南西北,也都彻底糊涂了。
三个人里竟只有终端还顽强地保持着方向感,指引他们从楼里绕了出去。
上一次跨越第五环边境时,他们全员乘在江临的背上,没机会和布罗私底的边境城市打交道,直到今天,他们才有幸感受布罗私底的边境氛围。
这里拥有构成一个“群体”所需的一切要素:密集的人口、共同的方向、相似的节奏,行人提着行李箱来来往往,脚步声、喇叭声、行李箱轮子滚过石砖的声音混杂成一片持续不断的、低沉的背景噪音,像一层厚重的音墙。
在这片嘈杂中,唯独缺少了有意义的、温暖的人声——也难怪,街边隔三岔五就能看到全副武装的探员持械站在人群中,不苟言笑地监视着每个人。高压之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闭上了嘴巴,恨不得踩上风火轮冲到目的地,越早逃离这种氛围越好。
和布罗诃人声鼎沸的边境截然不同,甚至同在布罗私底的那座草原上的城市都没这么寂静。
感觉大晚上都能拉去当恐怖片布景了……风维清微微低头,过长的刘海立刻簇拥到她眼前。借着刘海的遮挡,她打量着那些探员,不免怀疑安苏亚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布罗诃是很民风彪悍没错,但也不至于远渡重洋就为在布罗私底挑事吧……防这么严到底是在防谁?
外星人吗?
而这个疑问目前注定无法回答,她只好在脑海的一角为它刨出空位,等着有朝一日用答案填上这个坑,又晃了晃头,让刘海回到原先的位置,眼珠也安分下来,不再乱看。
他们接下来的行程很明确:去火车站,乘上通往布罗私底都城的火车,到目的地后去找拉凯什的暗桩和线人。
听上去一眼就能望到头,但直到亲眼看到他们即将搭乘的火车,她才发现自己似乎对布罗私底的风土人情还了解的太少……
整整迟了两个钟头的火车呼啸而来,制动装置咬合铁轨,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即便刹车的动静如此震耳欲聋,整列火车依旧冲过了头,最前面的车门甚至超过了站台,司机不得不倒车回来。
活像是发现自己马上就要迟到而不得不进行百米冲刺,最终在打卡机前刹不住车……风维清看着车门在她面前缓缓后退,眼球也跟着从右往左划。
而相比起火车车厢的混乱,晚点都算得上不痛不痒。
不少人挂在火车车厢外面,壁虎一样死死扒着车厢外壳,火车顶还藏着几个逃票的,正蹲在车顶边缘,迫不及待想跳到地面。
风维清:“……”
她好像有点理解那群探员在防什么了。
车门甫一打开,积蓄已久的人潮便喷涌而出。风维清沉默地往远离车门的方向侧了侧身,给这堵移动的人墙让道,同时伸手往江临的方向一拉,让他免于淹溺在人潮里。
西泽尔艰难地逆着人群游回来,生无可恋:“我看就他们这逃票率呀,咱们不买票都能浑水摸鱼。”
风维清分了他半截行李箱拉杆:“当心——我们在哪节车厢?”
“从头开始数第一节三层卧铺车厢,有空调的那个!”江临一指车尾,“我看过啦,在那边!”
风维清仰起头,顺着江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牙疼地咧了咧嘴:“再等一会过去……会赶不上趟吗?”
就这帮人的架势,能停下脚步放他们过去吗?
“应该不会吧,”江临收回手,“我之前看到这一趟列车要停靠半个小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