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朱切好了牛肉,温了一壶好酒,飞快地炒好了两个简单的小菜,加上四个馒头,端着走进大厅。
却见德叔已经下楼来了,正坐在中年男子的对面。
小朱一怔。咦,德叔怎么知道有客人找他?
德叔随意地披着一件深蓝色长袍,面带微笑,既沉稳又轻松。
德叔名周德,字莫远。取自《诗经》“德音莫远兮,死而后已”。
“洪洋兄,不必客气,但说无妨。”德叔的声音浑厚而温和。
“莫远……”强悍的男子有些哽咽。
小朱摆好饭菜,回至柜台后,心中暗叹,又来一个悔不当初的……
“全怪我!若不是我太贪心,小泽现在还活着!”男子沉痛道,
“如果有因果,也是我种下的恶因,结出的恶果!十五年了,他还身首异处,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已然往生,或是竟成了孤魂野鬼。若真如此,我宁愿以己之命,换取他轮回解脱。莫远,求你帮帮我!”
男子说着说着便泪流满面了。
果不出所料,一个有故事的人。
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这一夜,小朱心事重重,睡得很不安稳,她抱着小黑猫翻来覆去睡不着。
小黑猫感到很不舒服,委屈地呜噜呜噜大半宿,趁小朱半梦半醒之时,挣脱怀抱,奔跑到大厅柜台下面趴着去了。
第二天早晨,小朱又起晚了。
她下楼晃了几圈,没有看到德叔和那个唤作洪洋的男子。
潘宝从她身边来回跑过好几趟,见她一直东张西望的,便停住脚步,笑嘻嘻问道:
“小朱姐,你又起晚了?”
“要你管!德叔呢?”小朱瞪起乌黑的大眼睛,反问道。
“一大早就出去了。”
潘宝笑道,又跑着去招待客人了。
小朱轻转明眸,心中默念,但愿德叔尚未定下决心。
经过一夜辗转难眠,她已经打定主意,要想办法阻止德叔,不要替那人入梦冒险。也不全是她自己懒,主要是朋友间帮忙嘛,有很多方式,对不对?比如,帮他们说的那个什么小泽做一场法事,超度超度什么的就很不错,何必豁出性命帮忙呢?
咱就把入梦术忘了吧,把客栈当做正经营生做多好。现下只当它是个幌子,却不觉间赚到的银两已足够咱们花销,咱小富即安,吃饱喝足就好。
何必非入梦帮人呢?每次都惊险万分,小命儿都难保。虽说咱俩儿是入梦术的传人,可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祖师爷他老人家早已仙逝,又没从天上不错眼珠地紧盯着,咱眯着,何苦义不容辞?
小朱在脑海里把这通理由想了好几遍,自认为天衣无缝,由不得德叔不同意。
可是德叔直到午时都没有回来,那位客人却下楼了。他换了一身行头,穿着一身淡白色短衫配淡青色裤子,人显得清爽了很多。
他坐到客栈的一张桌子前,小朱忙亲自上前,问吃些什么。
“随意吧。”洪洋微微一笑道。
小朱转身正要去吩咐范士刚,洪洋又说道:
“你就是小朱?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啥?我怎会记得你?我以前从未见过你,何谈记得。别骗我说,我小时候你抱过我……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小朱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