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蝶不知跟谁打了电话,下山后就带着谢子星回市区进了家装修略显少女的咖啡厅:“你失忆前还挺爱甜食的,现在还喜欢吗?”逆蝶坐在谢子星旁边,下单了一杯热美式三杯阿华田,又点了一份漏奶华给谢子星,“我们要等的人没那么快来。”
谢子星用刀切开一个小口,炼奶牛奶带着可可粉从面包中心流出来,把其他地方的面包也沁成湿润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感到一阵幸福的牙痛。
谢子星又掏出自己的手机,继续尝试寻找关于过去的痕迹。他点开备注“卢薇8.1”的头像,进入了对方的朋友圈。对方似乎并不爱发朋友圈,每条间隔都比较长。他干脆点开最置顶的几条,却见到了许多合照,都有他,有卢薇,有他妹,有顾援朝逆蝶,还有蛋糕,场景大概是在火锅店,标题都写着“祝你福寿与天齐,祝你生辰快乐”。而在那几条生日祝福朋友圈之间夹杂着音乐软件年终总结分享,谢子星分屏在音乐软件对着图上的名单试探地搜索起来:“《情歌》?就是你了。”
他懒得听前奏,直接划到了高潮部分,随后一阵极富穿透力的男声从他外放的手机里炸了出来……
“杀了他!顺便杀了我!拜托你了!”
这是哪门子情歌?!
谢子星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砸进漏奶华里。逆蝶也被惊得不轻,咖啡都洒出几滴,前台工作的员工和其他顾客纷纷看向谢子星。“我错了我再也不外放了……”谢子星手忙脚乱地降低音量清后台,心中对卢薇生出几分敬意:每天都能听这一惊一乍的玩意,这心理承受能力杠杠的啊。
大约坐了几十分钟,从咖啡厅落地窗对面的办公楼里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个人,看着年龄应该在二十来岁的样子。现在天气已经转凉,前面那个人身着宽松高领米白色毛衣和黑色紧身裤,挎着单肩小皮包,仔细看可以发现她微卷的刘海盖着的额头有两只小小的羊角,应该是本地的其他生物广东白山羊。后面的人是普通的人类,鲻鱼头,红色卫衣黑色阔腿裤,胸前的白鹤图案看着又喜庆又精致。
“我们等的人来了。”逆蝶隔着玻璃向她们打了个招呼。
“李医生!丁警官!”两个小姑娘招着手走来,坐在他们对面叽叽喳喳地又点了几个甜品。
“她们认识我?”谢子星压低声音问,逆蝶点点头:“对啊,是你跟卢薇经手的一起□□的受害者。”“受害者?”谢子星有些惊讶,这两个人明明看着一脸青春洋溢的样子看着比他妹谢子懿这个女高还要活泼开朗有活人气,竟然有那样痛苦的过去。
“感谢你们两位能赴约,”逆蝶起身,“本来照理说,心理医生不能在其他时间联系自己的患者,但现在出现了些特殊情况我们就特殊对待了。
曾经负责你们案件的其中一名警察,也就是丁建国同志,一次事故后他失忆了,需要辛苦你们协助他治疗。丁队,这位是杨嘉怡,山羊,那位是陈葭,人类。”
两个小姑娘笑着比了两个剪刀手,谢子星礼貌地回以点头致意。“距离案件已经过去七八年了吧?那时候我们才高中,现在都工作了。话说卢薇姐现在怎么样了?”杨嘉怡见可坐六人的桌上只有四杯咖啡,发觉不太对劲。
“很遗憾,她在上一次任务中不幸牺牲了。而丁建国现在因为失忆,已经不记得她了,因此我才约来两位……”逆蝶解释道。
气氛一下凝重,陈葭眉间都是惋惜:“怎么会……这么计算的话她才三十出头吧?这也太……”更令人惋惜的是当时与她最搭档的同事也已经不记得她了。
杨嘉怡抿了口咖啡,看向谢子星,她眼里不知什么时候泛起了泪光:“卢薇是一个很好的人,你一定要想起来,如果没有遇见她,我跟葭葭怕是走不到今天,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她,我早就在那天自杀了,根本活不到现在。”
……
“我说啊,亲爱的卢薇同志,你办事效率是真高,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是真心切,下手也是真没个度啊……”谢子星靠在卢薇工位旁边,语重心长,“刚刚那个抢包的大黄,你抓着了人家服帖了就行了,咋还给人抡圆了摔啊?要是个普通人类你打完这一套你得跪在地上求他别死,再求现场没人拍照没人举报你,秉公办事不过界,好吧?”
卢薇一脸认真:“我不抡他一下他一会继续跑怎么办?就关几天他能安分吗?”
“唉你……而且人家带了把刀啊,持械的其他生物啊,你对自己下手没概念,总该对自己人身安全有点概念吧?”
“我为人民抛头颅洒热血。”她目光坚定,好像面前的不是谢子星,而是□□那慈祥的说着“你们是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的脸。
这就是市局让谢子星带的徒弟,人民公安大学来的高材生,一个小时候就天天往市局跑嚷嚷要当警察的姑娘。
谢子星一时间说不动她,只能用自己师父的身份压人:“我是你师父,我让你干嘛就干嘛,下次不许这么冲动,明白?我觉得我有必要向你重申一下我们作为警察的……”
门外突然传来呼救声,两人马上从座位上跳起奔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穿着三中校服的披头散发的学生,她裤子上一片暗色,踩着双灰扑扑的洞洞鞋站在市局门口。身高一八六的谢子星腿比卢薇长一截,先到了那孩子面前,不知道是因为他太高了还是因为他是男人,那学生瑟缩着往后退了几步。跟在后面的卢薇一看就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小姑娘看到样子没比自己大太多的卢薇马上就放松了不少。卢薇关切地问候了一声,对方回答的声音又哑又小,卢薇半听半猜才明白她说什么:
她在宿舍被身着校工衣服的人侵犯了。
“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卢薇声音轻柔,递给孩子一杯温水,这时她才注意到小姑娘的额头有对小小的羊角,看样子应该是山羊的。对方细声细气地答道:“杨嘉怡,三中高一美术生。”
“那我直接叫你小羊好吗?”得到对方同意后她继续开始询问,“我现在跟你的谈话完全保密,只用于破案,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大概是几点钟的事?对方长什么样?”
“五点多的样子吧……我手表在那个时候磕在床的梯子上磕碎了,我也不知道具体几点。”杨嘉怡突然哭了起来,“如果你们回去找东西能不能避开其他人?不然我接下来三年我不想读下去了……我受不了!”
卢薇瞟一眼表,现在时间是六点二十七,她继续安抚着受害人:“你联系家里人了吗?三中离这里五点多公里,怎么不打报警电话?”
这种事情直接报警给区派出所出警显然比专门跑到市局支队高效得多。
“我没带手机去学校,周日晚上只有测试的时候才有老师来,学校刷卡的座机只能打录进去的固定号码,我打给我妈了,想她给我请假带我出来……但是我说不出口。我是实在没办法翻了墙走过来的。”她声音带着胆怯,“我会被处分吗?”
走过来的?那大概需要三十分钟左右,那么案发时间可能在五点半前后。卢薇要来了小羊母亲的电话:“接下来交给我们了,等一下会有人带着你去医院检查,你妈会陪着你一起去,我跟刚刚那个高个子警察去学校帮你找证据,怎么样?如果方便的话你让你妈把你手机带来,这是我的微信,想起什么就立马告诉我。”
话音刚落,谢子星跟逆蝶就从办公室走了出来,逆蝶没穿警服,套了件宽松的卫衣,深蓝的头发半散,一时间有些雌雄难辨。
虽然说这样不太符合纪律,但现在居然有些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歪打正着。
他单膝跪在杨嘉怡面前,视线与她持平:“你好,我是李医生,市局的心理辅导员,我一会会带着你去做法医鉴定,不用害怕,一会我们把基本信息填一下哈。”
等待杨嘉怡家属到来的时间里卢薇跟谢子星简单做了笔录,整理下来些信息:
三中是顾安市艺术特长生最多的高中,年级特长生占比接近四分之一,美术生最多。但是学校总体管理上依旧严格,所有门口都配备了人脸识别加校卡工卡的综合系统,应该可以排除校外人士混入的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那个人就这么进了女生宿舍还没被发现,要么跟宿管等有较熟的关系,要么是像维修部一样有合理进出的理由,要么就是这人有轻功或者是鸟类其他生物有翅膀能上楼。
与此同时,据杨嘉怡的证词,对方戴了口罩、发帽和塑胶手套,无奖竞猜是清洁工还是惯犯。
等做完笔录,一个同样头上带着羊角的女人来到了警局,她身上套着件戴帽卫衣,底下漏出来一截毛绒绒松松垮垮的疑似睡衣的内搭——是杨嘉怡的母亲王晓玲。此时已经是七点四十左右,卢薇谢子星把交代来龙去脉的任务给了逆蝶,驾驶警车前往三中。
三中晚自习是六点五十到十点十五,这个点到学校宿舍搜东西刚好可以避开其他学生,谢子星也不会不方便。
七点五十七分两人到达学校跟学校保安、宿管进行交涉,八点一十二进入宿舍并与杨嘉怡班主任获得联系。